封神,青铜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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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愿者上钩

暮色如浓稠的墨汁,渐渐浸染了渭水之畔。利簋蹲在姜尚身旁,百无聊赖地用树枝在地上划着不规则的图案。他抬头瞥了眼那个固执地用直钩钓鱼的老人,心中满是疑惑,却又莫名地信任着对方。这半个月来,他们一起守在这里,看着无数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嘲笑姜尚痴傻,可利簋总觉得,这位姜爷爷看似荒诞的举动背后,藏着常人难以理解的深意。

姜尚银发在晚风中轻轻飘动,布满皱纹的脸上却透着一股超然的平静。他握着鱼竿的手稳如磐石,仿佛与这渭水之畔的山石融为一体。利簋又一次忍不住开口:“姜爷爷,我们要等什么人,他对与您很重要吗?”

姜尚缓缓抬头,目光越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望向遥远的西岐方向,眼神中带着期待与坚定:“他呀,和你一样是一位天命之人,也是一位好人。”

利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皱起眉头,有些愤怒地说:“天命之人?难道我和他的命运都安排好了,只是天上神仙的棋子?”

姜尚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驱散利簋心中的阴霾:“不是的。天命之人应该是可以自己掌握自己命运的人,你们就是最大的变数。”

利簋的表情瞬间由怒转喜,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这样的呀!那我们要等待多久,您是神仙吗?如何确定他一定会来的呢?”

姜尚伸出手,轻柔地摸摸利簋的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神秘:“我从来不确定他回来,我只是在等,最后来的人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

时光在等待中悄然流逝,眨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夕阳将渭水染成一片金红,岸边的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曳。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河畔的宁静。一位老人带着数位仆人来到了这里。老人衣着朴素却难掩气度不凡,他目光如炬,扫视着眼前正在直钩钓鱼的奇怪老人,以及身边那双眼异瞳的少年,心中暗自思忖:“这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奇人了。”

老人整理了一下衣袍,主动上前搭话,声音沉稳而温和:“您这样钓鱼,真的能钓到吗?”

姜尚缓缓转头,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笑容,从容地回答:“能的,我会等到鱼上钩的。”他放下鱼竿,起身时动作虽显迟缓,却自有一股威严,“只是这鱼,得是心甘情愿咬钩才行。”

利簋警惕地站在姜尚身旁,紧紧盯着来者。他注意到来人身后的仆人站姿挺拔,腰间佩剑的样式精致,绝非寻常人家所有。而老人看向姜尚的眼神中,没有嘲笑,只有探寻与敬重,这让利簋心中的戒备稍稍放松。

姬昌的目光在利簋那双异瞳上停留片刻,心中微微一震,想起了曾经占卜时,太史公描述的“重瞳破阵”的预言。他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地说:“您等的鱼,须得是自愿咬钩的吧?就像这少年,天生带刃,却偏要守在磻溪看钓鱼。”

姜尚闻言,轻轻一笑,那笑声中仿佛藏着无数岁月的沉淀:“西伯侯姬昌,当今天下问卦最多的人,难道不知‘直钩钓的不是鱼,是人心’?”

姬昌听到对方直接叫出自己身份,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而真诚:“先生怎知我是西伯侯?”

“您身后的仆人握剑手法像禁军,玉佩纹饰是周人独有的玄鸟纹,”姜尚指了指利簋的短戈,眼神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这孩子的眼睛,和您当年梦见的‘凤鸣岐山’时,太史公描述的‘重瞳破阵’倒是像极了。”

姬昌心中暗自惊叹,眼前这位老人看似在钓鱼,实则早已将天下局势与人心看得通透。他席地而坐,示意仆人铺开兽皮地图。利簋见状,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突然拔剑出鞘,刃尖直指地图上的朝歌,大声质问道:“您就是姜爷爷等的人?可我听说商纣王有九头大象拉的战车,三百勇士能生吃猛虎!”

姬昌没有丝毫慌乱,他伸出手,轻轻按住利簋的手腕,眼神坚定而温和:“所以才需要带刃的眼睛。你看这河水,看似被河道困住,却能冲垮堤坝。天命不是写在龟甲上的裂纹,是你挥剑时风的方向。”他握住利簋的手,将短戈指向西岐粮仓的位置,声音中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去年岐山地震,商使笑我们房倒屋塌,却不知地裂处涌出的泉眼,今年让粟米长得比人高。”

姜尚往身旁的火堆里添了枯枝,火星四溅,在利簋异瞳里映出奇异的光芒。他缓缓开口:“你以为我等西伯侯,是算准了他何时来?错了。我第一次在朝歌卖肉时,见他为救奴隶甘愿受鞭刑;第二次在孟津渡口,见他把马车让给盲眼老妇——一个人把‘好人’做成习惯,天命就会跟着他走。”

利簋低头看着手中的剑刃,剑刃上倒映着姬昌鬓角的白发和姜尚眼角的皱纹。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所谓天命,不是虚无缥缈的安排,而是无数善意与坚持汇聚而成的道路。

夜色渐深,月升中天。姬昌解下腰间玉带,将地图卷成轴,目光坚定地看着姜尚:“先生说的‘变数’,是否包括这孩子将来要铸的铜簋?”

姜尚的手在拨弄火堆的动作微微一顿,利簋更是惊讶得差点丢了手中的剑。姬昌从袖中取出半片龟甲,裂纹交错如复杂的路网:“昨夜里占卜,兆辞说‘珷征商,唯甲子朝,岁鼎克昏’——未来有个叫‘珷’的人会伐商,而铸簋记事的少年,眼睛里有日月同辉。”

利簋心中震撼不已,他只觉得手腕发烫,短戈上的饕餮纹仿佛有了生命。姜尚将直钩抛进渭水,鱼钩落水的声音惊起夜鹭。他看着姬昌,语重心长地说:“西伯侯啊,您可知为何我用直钩?因为真要钓鱼,弯钩反而会让鱼疼得挣脱。同理,夺天下不能靠蛮力,得让百姓觉得,跟您走是顺着水流游。”

姬昌沉默良久,他解下随身的青铜刀,递给利簋,眼神中充满信任与期许:“这刀陪我三十年,杀过猛兽,也切过赈济灾民的粥。你若信得过我,就用它刻第一笔铭文——将来伐商的日子,由你定。”

利簋颤抖着双手接过刀,刀柄上细小的“昌”字仿佛带着温度。他望向渭水尽头的西岐,那里的灯火正逐一点亮,如同满天星子落入人间。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与眼前这两位非凡的人物紧紧相连,而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即将在这渭水之畔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