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燕王臧荼叛乱,新政权的首次考验
我叫刘邦,当我坐上皇位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守江山比打江山有更多的考验。
案头的青铜雁鱼灯在穿堂风里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我捏着军报的手指关节泛白,羊皮纸上“燕王臧荼谋反”六个朱砂大字,在烛火下红得刺目,恍若未干的血迹。窗外秋蝉聒噪,却盖不住我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这天下平定还未满一年,难道又要重燃战火?
“陛下!”萧何撞开殿门,冠冕歪斜,素来沉稳的脸上满是惊惶,“臧荼在蓟城竖起反旗,已斩杀朝廷使者,还……还传檄天下,称陛下屠戮功臣!”他剧烈喘息着,袍角还沾着未及拂去的泥点,显然是闻讯后一路狂奔而来。我盯着他腰间晃动的玉珏,突然想起鸿门宴前夜,也是他这般神色匆匆,冒死送来项羽即将攻打的密报。
臧荼谋反,绝非偶然。这老匹夫本是项羽旧部,当年在戏下分封时被立为燕王。彭城之战时,他见我军势大,便弃楚投汉,不过是趋利避害的小人。天下初定后,我虽封他为燕王,可他心中始终惶恐不安。韩信被贬、彭越失势,这些消息如寒风般吹过燕地,让他深信“兔死狗烹”的宿命即将降临。加之他暗中与匈奴往来,自以为有了靠山,便妄图先下手为强,保住手中的权势。
“张良、陈平、周勃,即刻入宫!”我将军报狠狠拍在案上,震得竹简哗啦啦散落。摩挲着腰间佩剑,冰凉的剑鞘让掌心沁出冷汗。分封异姓王时,本就将他视作最不安分的隐患,却没想到这把火来得如此之快。
张良手持羽扇踏入殿中,步履从容,可眼底藏不住忧虑:“陛下,臧荼据燕地天险,又有渔阳铁骑,若放任其坐大……”他话未说完,陈平已接口道:“臣以为,当速战速决。臧荼仓促起兵,粮草不足,且师出无名。若我军十日之内挥师北上,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望向一直沉默的周勃。他身披玄甲,腰间环首刀还沾着平定英布之乱时的血渍,此刻却微微皱眉:“北方秋高马肥,臧荼骑兵骁勇。臣建议先派轻骑试探,摸清其虚实,再以步兵主力推进。”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北风掠过荒原,字字句句都带着沙场老将的谨慎。
我来回踱步,靴底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烛火将我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宛如心魔。若不及时扑灭这把火,其他异姓王必定蠢蠢欲动;可若贸然出兵,万一陷入持久战,刚安定的民心又将动摇。“传令下去,”我猛地转身,长剑出鞘半寸又重重归鞘,“朕亲率十万大军北上!曹参留守关中,萧何筹备粮草,张良、陈平随军参谋,周勃为先锋!”
出征那日,长安城头乌云压城。我勒住战马,望着校场上旌旗如林。士兵们的甲胄在阴雨中泛着冷光,却难掩眼底的不安。这是大汉立国后的第一场恶战,胜,则震慑宵小;败,则天下大乱。“儿郎们!”我拔出佩剑指向北方,“臧荼背信弃义,妄图分裂天下!今日随朕出征,踏平蓟城,让天下人知道——背叛者,死无葬身之地!”呐喊声震破云层,却混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行军第七日,斥候来报:臧荼在易水南岸布下防线,以战车结成铁阵,两翼埋伏骑兵。我摊开羊皮地图,手指在易水处反复摩挲。当年荆轲刺秦,也是在此处“风萧萧兮易水寒”,如今却成了叛军负隅顽抗的屏障。“子房,你看如何破敌?”我转头望向张良,他正对着地图沉思,羽扇轻点易水:“陛下,臧荼倚仗战车坚固,我军若正面强攻,必损兵折将。可派小股精锐从上游渡河,骚扰其后方,诱使他分兵,再集中兵力冲击正面。”
陈平补充道:“臣愿领三千死士,趁夜潜入敌营,制造混乱。臧荼生性多疑,见营中起火,定会自乱阵脚。”他眼神闪烁,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让我想起荥阳之战时,他用美人计诓骗项羽的模样。我点点头,却在心底暗自警惕——此人智谋超群,却也手段狠辣,日后不得不防。
夜幕降临时,易水河畔弥漫着浓重的湿气。陈平挑选的三千死士身裹黑衣,腰悬短刃,借着夜色掩护,悄然向上游渡口进发。我站在高处,望着他们如黑色的游鱼般没入水中,心跳随着他们的身影起伏。子时三刻,对岸突然燃起冲天火光,喊杀声穿透夜空。臧荼果然中计,急调右翼骑兵回援。
“出击!”我高举令旗,周勃的先锋军如猛虎下山般扑向敌阵。战鼓轰鸣,马蹄踏碎易水的寒波,溅起的水花混着血珠,将夜色染成暗红。臧荼的战车阵虽坚,却抵不住汉军的疯狂冲击。我军的强弩手排成三列,轮番射击,箭矢如暴雨般倾泻在战车上。车阵中的叛军被射得人仰马翻,惨叫声此起彼伏。
我望见臧荼在阵中来回奔走,金盔上的雉羽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他挥舞着长剑,试图稳住阵脚,可士兵们早已乱了方寸。“放箭!”我举起令旗,漫天箭雨遮天蔽日。臧荼的战马悲鸣着倒下,将他掀翻在地。他刚挣扎着爬起,周勃已拍马赶到,手中长枪直刺咽喉。臧荼侧身躲过,抽出佩剑与周勃缠斗。两人兵器相撞,火星四溅,叮当声在战场上格外刺耳。
激战中,臧荼瞅准机会,虚晃一剑,拨转马头就跑。“休走!”我大喝一声,亲自率军追击。追到一处山坳时,突然杀出一队伏兵。原来是臧荼的儿子臧衍率领的精锐骑兵。箭矢如飞蝗般射来,我身边的亲兵纷纷中箭落马。“散开!”我挥剑拨打箭矢,带领士兵与叛军展开近身肉搏。刀光剑影中,鲜血飞溅,喊杀声震耳欲聋。
这场恶战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叛军才彻底溃败。臧荼在逃亡途中被我军追上,当士兵将五花大绑的他押到我面前时,他已是蓬头垢面,嘴角还挂着血丝。“陛下难道不知兔死狗烹?”他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凄厉,“韩信、彭越的下场,天下人都看在眼里!今日我臧荼反,明日必有他人……”他的话未说完,周勃的长剑已刺穿他咽喉。温热的血溅在我战靴上,我却感觉浑身发冷——他的话,何尝不是我最忌惮的事?
平定叛乱后,我站在蓟城城头,望着满目疮痍的燕地。残阳如血,将断壁残垣染成赤红色。秋风卷着黄沙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陛下,”张良走到我身边,羽扇遥指南方,“臧荼虽灭,但其余异姓王必定惶惶不安。当趁此机会,削弱他们的势力。”
我沉默良久,抚摸着城墙上的箭孔。砖石粗糙的触感让我想起沛县的土墙,那时的日子虽苦,却不必整日算计猜忌。“传旨,”我声音沙哑,“封卢绾为燕王。他是朕发小,总该信得过……吧?”话出口时,连自己都不确定。张良微微皱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摇羽扇,将未说出口的谏言隐入风中。
此次平叛,虽大获全胜,但也让我看清了异姓王的威胁。臧荼的叛乱,如同一记警钟,让我下定决心加快铲除异姓王的步伐。回到长安后,我一面赏赐有功将士,稳定军心;一面暗中部署,加强对韩信、英布等异姓王的监视。同时,大力分封刘氏宗亲,让他们镇守各地,以制衡异姓王的势力。
班师回朝那日,长安百姓夹道相迎。孩子们举着柳枝欢呼,可我分明看到不少人眼中藏着忧虑。这场胜利来得太险,也太残酷。深夜,我独自坐在未央宫,看着案头堆积的奏章。萧何奏请减免燕地赋税,安抚民心;陈平建议加强情报收集,掌握异姓王动向;周勃请求整顿军备,以防再有叛乱。每一份奏章都像一副重担,压得我喘不过气。
“陛下,该用膳了。”宫女轻声提醒。我望着案上的膳食,山珍海味却味同嚼蜡。突然想起沛县的粗酒腊肉,想起和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如今坐拥天下,却再无片刻安宁。臧荼的叛乱虽然平定,但这不过是个开始。韩信、英布、彭越……这些手握重兵的异姓王,就像悬在我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我叫来太子刘盈,指着舆图上的燕地:“盈儿,记住,守天下比打天下更难。臧荼为何反?因为他贪心不足,更因为他不信朕。日后你治国,既要恩威并施,又要懂得未雨绸缪。”看着儿子懵懂的眼神,我心中满是忧虑——这些权谋之术,又岂是他能轻易学会的?
夜深人静时,我站在未央宫最高处,望着长安城的万家灯火。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声,又一声,敲得人心烦意乱。臧荼的叛乱,是新政权的第一次考验,也是朕的第一次大考。这场胜利,暂时稳固了大汉的统治,但也让我明白,这天下终究是要用鲜血和算计才能守住的。而我,别无选择,只能一路走下去,哪怕前方荆棘丛生,哪怕众叛亲离。因为我知道,一旦停下,这千辛万苦打下的江山,就会瞬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