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片场上的恶女与亡魂低语
《凤唳九天》的试镜现场，设在京郊一个庞大的仿古影视基地深处。雕梁画栋的宫殿群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油漆和一种无形的、名为“机会”的焦灼气息。无数怀揣明星梦的年轻男女穿梭其中，或紧张默词，或对镜补妆，空气中充满了低语、香水味和压抑的渴望。
林晚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高领针织衫和牛仔裤，出现在这片光鲜的喧嚣中，如同一滴墨水滴入了调色盘。高领巧妙地遮掩了脖颈上大部分的黑色纹路，但靠近锁骨处那几道妖异的蜿蜒，依旧无法完全遮蔽，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像某种古老神秘的图腾，又像未愈的狰狞伤疤。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脸颊上，靠近下颌线的地方——一道虽然已经消肿、但依旧清晰可见的暗红色指痕轮廓。那是昨晚在蓝调酒吧，引导烙印力量、强行转移孽债时，力量反噬冲击造成的细微血管破裂，如同一个无声的、暴力的勋章。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好奇、审视、惊艳（那张脸即使苍白也难掩清丽）、鄙夷（那指痕和纹路太像“不良少女”的标志）、窃窃私语如同潮水般涌来。
“那是谁？新人？脸怎么了？”
“脖子上的纹身好吓人……是贴的吗？”
“看着像刚打完架……”
“听说空降试镜的，背景硬吧？”
“嘘！小声点！听说是顾影帝亲自推荐的……”
林晚无视了所有目光和议论，径直走向写着“女一试镜等候区”的偏殿。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投射在她身上的情绪——羡慕、嫉妒、猜疑、不屑——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过来。而脖颈上的烙印，在这些混杂的、尤其是强烈的负面情绪刺激下，竟然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如同蚁噬般的**灼痛和麻痒**！仿佛某种饥饿感被唤醒了。
【业力烙印感知：强烈负面情绪场。可微量吸收转化（需引导）。】冰冷的信息流带着一丝贪婪的意味掠过脑海。
林晚微微蹙眉，强行压下烙印的异动。这里不是蓝调酒吧，不能乱来。
等候区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精心打扮、各有特色的美女。林晚找了个角落的空位坐下，刚闭上眼想平复一下烙印的躁动，一个尖锐刻薄的声音就在她斜前方响起：
“哟，我当是谁这么大排场空降呢？原来是个带着‘家暴妆’和‘社会纹身’的‘特殊人才’啊？”说话的是个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正是之前被内定为女一最大热门的周薇薇。她看着林晚脸上的指痕和脖颈的纹路，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敌意。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林晚连眼皮都没抬。她能“看”到周薇薇头顶那【+87】的黑色数字，旁边的小字清晰地标注着：【打压同期艺人、买水军造谣、陪睡换资源……】。数字不大，但污浊的气息扑面而来。
见林晚毫无反应，周薇薇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加恼怒。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晚，故意提高了音量：“喂，跟你说话呢！懂不懂规矩？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是你在夜店鬼混的地方！带着一脸伤就敢来试陈导的戏？也不怕脏了镜头！”
更强烈的恶意扑面而来！林晚脖颈上的烙印灼痛感骤然加剧！她猛地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同寒潭深渊，没有任何情绪，却冰冷得让周薇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你……”周薇薇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悸，随即恼羞成怒。
就在这时！
试镜厅厚重的门开了，一个助理探出头：“下一位，周薇薇准备！”
周薇薇狠狠地瞪了林晚一眼，像是找回场子般扬了扬下巴，转身扭着腰肢走向试镜厅。在她转身的瞬间，林晚清晰地“看”到她头顶的数字似乎又跳动了一下，【+87】→【+89】。
愚蠢的挑衅，又给自己加了点孽债。林晚漠然地想。
然而，就在周薇薇进入试镜厅，大门关上的刹那——
异变突生！
林晚的视野猛地一阵扭曲！眼前富丽堂皇的等候区景象瞬间褪色、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冷、潮湿、弥漫着浓重血腥味和汽油味的……车祸现场！
扭曲变形的汽车残骸！刺眼的刹车痕！破碎的挡风玻璃上，一个模糊的、年轻女子的身影正缓缓滑落，鲜血染红了玻璃！而在残骸不远处，一个穿着考究西装、背影极其熟悉（正是顾沉舟！）的男人，正仓皇地、踉跄地逃离现场！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垂死的女孩！
“不……不要……”一个极其微弱、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年轻女声，如同冰冷的钢丝，直接钻入林晚的脑海！【亡者怨念感知强化触发！】
是那个被顾沉舟肇事顶包害死的女孩！她的怨念残魂！
这强烈的怨念冲击，瞬间引爆了林晚体内来自顾沉舟的那部分孽债！脖颈上的烙印如同被浇了滚油，灼痛感猛地炸开！林晚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痛呼出声。
那亡魂的怨念并未直接攻击林晚，而是如同被吸引一般，化作一道只有林晚能“看见”的、半透明的、带着血色的虚影，飘飘荡荡地穿过了厚重的试镜厅大门，跟在了刚刚进去的周薇薇身后！
林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明白了！这是顾沉舟孽债的副作用！亡魂的怨念会纠缠与顾沉舟业力相关的人或场合！而周薇薇身上那新增的、对林晚的恶意，就像黑暗中的灯塔，吸引了这无主的怨魂！
试镜厅内。
周薇薇正站在场地中央，努力调整状态，准备开始她的表演片段——剧中女主凤璃被至亲背叛后，在雨夜绝望崩溃的独白。她酝酿着情绪，试图挤出眼泪。
突然！
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冷感笼罩了她！仿佛有冰冷的湿气贴上了她的后颈！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准备好的情绪瞬间被打断！
“谁？”她下意识地低呼，惊恐地左右张望。试镜厅里只有导演陈锋、制片人、编剧和几个工作人员，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周薇薇，开始！”陈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周薇薇强压下心头莫名的恐慌，深吸一口气，重新进入状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努力表现绝望。
然而，就在她刚酝酿出一点情绪时，那个冰冷绝望的年轻女声，再次清晰地、如同贴着她耳朵响起：“好……痛……救我……”
“啊——！”周薇薇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抱住了头！“谁！谁在说话！滚开！”她失态地对着空气尖叫，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
现场一片哗然！陈导的眉头紧紧皱起，制片人一脸错愕，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周薇薇！你在搞什么鬼！”制片人忍不住呵斥。
“有鬼……有鬼在跟我说话！她让我救她！”周薇薇脸色惨白，语无伦次，精神显然受到了巨大冲击，哪里还有半分表演状态。
“够了！”陈导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严厉，“状态全无，歇斯底里！出去！”
周薇薇被工作人员几乎是架着拖了出去，她还在神经质地尖叫着，目光涣散。那道只有林晚能看见的血色虚影，依旧缠绕在她身边，散发着冰冷的怨气。
等候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周薇薇这突如其来的发疯惊呆了，看向试镜厅的目光充满了惊疑和恐惧。
“下一位，林晚！”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晚站起身。刚才的怨念冲击和烙印灼痛尚未完全平息，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沉静，甚至带着一丝被业火淬炼过的冰冷。她脸上那道指痕和脖颈的黑色纹路，在此刻，竟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破碎而危险的美感。
她无视周围惊惧的目光，挺直脊背，走进了试镜厅。
厅内，气氛凝重。陈导脸色铁青，显然被周薇薇的闹剧气得不轻。当他锐利的目光落在走进来的林晚身上，扫过她脸上的指痕和脖颈的纹路时，眉头皱得更紧了，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质疑。
“开始吧。凤璃得知被至亲背叛，雨夜独白。”陈导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不耐烦，显然不抱什么期望。
林晚没有立刻开始。她走到场地中央，缓缓闭上了眼睛。刚才周薇薇的崩溃和亡魂的怨念，如同冰冷的燃料，注入了她体内那因烙印而翻腾的业火。顾沉舟孽债带来的绝望、被张强威胁的愤怒、被谢寂掌控的不甘、对力量的渴望与恐惧……无数负面情绪在烙印的催化下轰然爆发！
她没有酝酿哭泣，没有歇斯底里。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
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幽暗的业火在无声地燃烧！没有眼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那冰冷之下，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与绝望！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即将折断却依旧不肯低头的青竹，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濒临毁灭边缘的压抑气场！
她没有嘶吼，声音低沉沙哑，却如同裹挟着风雪，每一个字都砸在人心上：
“为什么？”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那动作里蕴含的，不是软弱，而是心死后的万念俱灰。
“我把心剖出来……捧给你们……”
她的目光空洞地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屋顶，看到了那个雨夜，看到了背叛者的嘴脸。脖颈上的黑色纹路在灯光下似乎微微搏动了一下。
“你们却嫌它……太烫手？”
最后一句，尾音带着一丝极轻的、近乎破碎的嘲讽上扬。没有哭喊，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头发紧、头皮发麻！那是一种被至亲至信之人亲手推入地狱后，连眼泪都已被业火焚干的极致绝望与恨意！
整个试镜厅落针可闻！
陈导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绷直！他死死地盯着场地中央那个身影单薄、脸色苍白、带着伤痕与诡异纹路，却爆发出如此震撼灵魂力量的女孩！他混浊疲惫的双眼，此刻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卡！”
陈导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他死死盯着林晚，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和颤抖：
“就是她！就是这种眼神！”
“恨到极致！痛到骨髓！业火焚身却不肯化为灰烬！”
“凤璃……就是她了！”
掷地有声！一锤定音！
林晚眼底那翻涌的业火缓缓平息，重新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她微微垂下眼帘，掩盖住那瞬间的疲惫和烙印深处传来的、更强烈的灼痛与空虚感。成了。
她对着评委席微微躬身，转身，在一片死寂和无数道震惊、复杂、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平静地走出了试镜厅。
刚走出偏殿，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没有署名，内容只有一行冷酷的链接和一个简短的时间：
[新闻链接：星蚀娱乐高管张强深陷权色交易、财务造假丑闻！警方已介入！]
时间：十分钟前。
林晚点开链接，快速扫了一眼。图文并茂，证据确凿，张强被带走调查的照片赫然在目！速度之快，下手之狠，远超她的预期。
是谢寂的“礼物”。他说的“本金”，已经收网了。
手机紧接着又震动了一下，还是那个号码：
“利息收了，本金清了。”
“现在，该付我的‘报酬’了。”
“晚上，顶层佛堂。”
报酬？林晚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凉。她当然知道谢寂要的“报酬”是什么——是刚才在试镜场外，烙印吸收的、那些因周薇薇崩溃和她自身引发的、混杂着恐惧、嫉妒、震惊的负面情绪所转化的那点微末孽债？还是……她成功拿到角色后，那更加蓬勃的、属于娱乐圈名利场中心位置所必然滋生的……更庞大的业力养料？
脖颈上的黑色纹路，似乎因为那条短信的到来，又隐隐灼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