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残卷燃武意 黑山藏杀机
夜,死沉死沉的,黑得不见底。
窗户纸上那点月光,跟鬼火儿似的。
白,还没个暖气儿。
李青云拿后背死死顶着门板,像是门外头有鬼。
他觉着,那股子白天沾上的血腥气,这会儿全钻进了骨头缝儿,拿冷风一吹,就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洗不掉,躲不开,跟长在身上了似的。
他哆嗦着手,从怀里摸出那张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兽皮。
借着窗户破洞里漏进来的那点子月光,他把皮子摊开了。
《玉阳八宝琉璃身》。
这皮子,上手就不是善茬儿。
又干又硬,还滑溜溜的,像是蛇蜕,却比蛇蜕还坚韧。
凑近了闻,一股子腥臊气,像是从老坟里头刚刨出来的,直往鼻子里钻,熏得他胃里那点东西直往上翻。
上头的字是古篆,跟鬼画符似的,扭扭曲曲。
李青云把心一横,牙一咬,开启了道途天赋——
“入微”!
就一刹那,他那双眼珠子像是让人拿针给扎了,疼得他一哆嗦!
眼前的兽皮,没了,散成了一片光点和细线。
那些鬼画符似的古篆,活了。
他“瞧”见了墨是怎么吃进皮子里的,也“瞧”懂了那一笔一划里藏着的劲儿。
嘿,这哪儿是字?
这分明是一张路线图,教人怎么把自个儿身上的气血,当牛马使唤,当牲口那么练!
等他把这上头的东西全“嚼”了一遍,后背已是一片冷汗。
法子是好法子,就是不拿人当人。
要采“石龙胆”、“九阳草”、“三叶穿心莲”……
七味全是虎狼之药。
还得混上三种妖兽的心头血,搅和成一团血糊糊的药泥。
最后,拿这玩意儿,从头到脚糊满了,再拿自个儿的真元当柴火,硬生生地把自己当块生铁那么炼。
旁边还有拿小字加的注,跟蚊子脑袋似的,瞧着就不是好话:
“药力入体,如万蚁噬骨,烈火烹油,需以大毅力、大定力忍之、守之。
“若能熬过,便可皮肉如铁,筋骨似钢,是为‘琉璃身’第一重。”
可注解的末尾却写着——
“此法需配合‘琉璃真身诀’的特定吐纳法门和炼体架势,方能事半功倍。
“若无此法门,淬体时痛感倍增,且十成药力,只得三四成入体。”
然而,那所谓的“琉璃真身诀”,这半拉兽皮上,却只字未提。
“妈的,裤子脱了一半……”
李青云心里骂了一句。
药草倒还好说,宋家药库里兴许能凑齐。
花点灵晶,求求孙长老,总有门路。
可那妖兽的心头血……
上哪儿弄去?
“一线天”?
保不齐有。
可他不敢再去了。
沈瑞那条疯狗,这回没咬死他,下回再在坊市碰上,来的怕就不是两条野狗,是沈家养熟了的狼!
想到这里,李青云心里头那点刚燃起来的火苗子,“刺溜”一声,就像是让一盆冰碴子水给浇灭了,连点青烟都没冒。
他越想越不对劲。
一个丹房学徒的名额,值当的下这种死手?
沈家的丹药铺子日进斗金,家大业大,会在乎这个?
不。
沈瑞怕的,不是他李青云抢饭碗。
这小子惦记的,是这丹房里头,藏着什么他非进去不可,又怕别人进去瞧见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跟条冰凉的蛇,顺着他的脊梁骨,一下子钻进了脑子里。
他明白了,这梁子,不是今天结下的。
是早就结死了。
不死不休。
可他不能一辈子当缩头乌龟。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下回来的,就不是今天这种能让他侥幸活命的三流货色了。
那股子刚被压下去的寒气,又从脚底板升了上来。
他觉着这屋里的黑,都活了,沉甸甸地,正张着嘴,要把他连皮带骨,一口吞下去。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丹房外院就响起了孙长老那破锣似的嗓门。
“都给老子滚进来!今儿讲的是‘凝丹’的火候!”
李青云刚一脚踏进门,就觉着不对劲。
跟前站着个人,挡住了光。
是沈瑞。
他手里捧着个精巧的暖手炉,脸上那笑,真跟三月的春风似的,热乎乎地就往你脸上扑。
“李师弟,”
他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那股子热乎气儿,直往人耳朵里钻,“昨晚睡得可好?我听说你去库房盘点,那可是个累人的活儿。山路崎岖,夜里风又大,没碰上什么挡道的野狗吧?”
“野狗”两个字,他从牙缝里过了一道,咬得又轻又慢,像是在品一道刚出锅的下酒菜。
李青云心里冷笑,脸上却半点不动,眼皮都没抬:
“谢师兄挂心。山里头清净,就是风大,吹得几只没头苍蝇,嗡嗡地乱撞,烦人。”
“哦?是吗?”
沈瑞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可那笑不往眼底走,眼底净是冰,“苍蝇嘛,是烦人。不过不要紧,一巴掌拍死就清净了。师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师兄说的是。”
李青云这才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回道,“不过,有时候拍苍蝇,也得当心,别拍一手屎,污了自个儿的身份。”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像是凝固了。
周围的学徒们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都感觉到了那股子不对劲。
一个个把脑袋埋得更低,恨不得能当个锯了嘴的葫芦。
就在这当口,丹室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声儿不重,可脆得很。
一下,一下,跟小锤子似的,不敲地,专敲人的心。
原先屋里那点嗡嗡声,像是让人拿刀子“噌”地一下给斩断了,全没了。
孙长老那张向来跟老树皮似的脸,竟在这会儿,硬生生挤出个笑来。
那褶子堆在一块儿,比哭还难看。
“清涵小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门口站着个穿月白劲装的女子。
人,俏是俏,可那股子气,比她腰里那柄长剑还冷,还硬。
她往那一站,这丹房里闷热的火气,好像都让她给逼退了三尺。
她没理会孙长老,那双好看的凤眼,就跟巡视自家牲口棚似的,在满屋子学徒身上一扫而过。
最后,她开了口,那声音,就跟她的眼神一样,冷得掉冰渣子:
“孙长老,我奉族中长辈之命,带队前往黑风山脉,采摘一株‘龙血葵’。此物金贵,离土后灵性流失极快,需在两个时辰内以地火萃取出灵液。我需要两个手脚麻利,心性沉稳的丹房弟子随行。”
这话一出,沈瑞立马把脑袋耷拉了下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图的是丹房里安安稳稳的前程,哪想去黑风山那种妖兽遍地的地方玩命?
李青云则心里一动。
黑风山脉……妖兽……精血?
那念头像是一颗火星子,落进了他心里那堆干柴上。可随即,他又把这点念想给死死按了下去。
他现在的首要目的是低调,是活下去。
任何可能引来变数的行动,都得慎之又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