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夜追踪
裴砚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那尖锐的痛感从掌心蔓延开来，仿佛能驱散此刻内心的紧张。
沈疏桐的指尖还停在他后颈，那点温度像根细针，扎得他神经更敏感，后颈处的皮肤微微发麻。
韩三的鞋底叩着青石板，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敲在他太阳穴上——他能听见自己血管里如闷雷般的轰鸣，混着墙内传来的嘈杂人声。
方承业的嗓音带着经年养尊处优的沙哑，尾音却像淬了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那两个查案的...今夜怕是要翻出虎符的事...“
“大人放心，小的已经在绣坊后井埋了掺巴豆的饭团。“韩三的声音发颤，带着讨好的谄媚，在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明早他们准要往茅房跑三趟，到时候小的再把账册往裴司刑茶盏底下塞半页——“
“蠢。“方承业的冷笑像片碎瓷划过来，那声音尖锐而冰冷，仿佛能划破空气，“茅房的动静能瞒过沈疏桐？
她当年在悬镜司学的就是反追踪。“
裴砚的呼吸顿住，心脏仿佛也停止了跳动。
墙内突然传来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的脆响，那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响亮，他的太阳穴“嗡“地炸开，眼前闪过阿秀死时的画面：那姑娘泡在枯井里的手，苍白而肿胀，指甲缝里塞着半块蓝布绣样，魂魄哭着说“慎德堂“，那凄惨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原来从第一桩枯井女尸案开始，他们就被人当猴耍？
“幽影的人明晚到。“方承业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仿佛从地底传来的阴鸷低语，裴砚本能地往前挪半步，后背贴着潮湿的砖墙，那冰冷而潮湿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青苔蹭上他官服的暗纹，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那两人若查到虎符和悬镜司的关联...沈疏桐是悬镜司余孽，裴砚的听魂能逼死人说真话——留着他们，等于在我心口插把刀。“
“小的这就去买...“韩三的话被截断。
裴砚的头痛突然攀至顶峰，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闷哼，眼前金星乱迸，像有人拿烧红的铁钎往他耳洞里钻，那钻心的疼痛让他几近昏厥。
这是听魂的代价——每当他强行捕捉生者对话里的“执念“，魂魄的余音就会绞着活人的声音往他脑子里钻。
阿爹临死前咳血的喘息、阿秀在井底喊“阿娘“的哭腔、方承业话里的阴毒...所有声音拧成一股绳，勒得他胃里翻涌，一阵恶心涌上心头。
“裴砚？“沈疏桐的手从他后颈滑到腰侧，托住他要栽倒的身子，那温暖而有力的触感让他稍稍镇定。
她的声音压得极轻，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沉稳，可指腹却在他腰间微微发颤——她摸到了他冷汗浸透的中衣，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中一紧。
裴砚咬着舌尖，铁锈味在嘴里漫开，那血腥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反手抓住沈疏桐的手腕，在她掌心写：“幽影，北党，要杀我们。“
沈疏桐的瞳孔骤缩，
她望着朱漆门内晃动的灯影，那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把裴砚往阴影里又拽了拽。
墙根下的野蔷薇勾住她的裤脚，那尖锐的刺扎进布料，发出细微的撕裂声，她也不躲，任由尖刺在布料上划出口子——响动比疼痛更危险。
“明日卯时三刻，西市茶楼。“方承业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那声音如同魔咒一般，让他们的处境更加危险，“让幽影的人带齐东西，我要亲眼看着那两人的脑袋...“
“走。“沈疏桐突然发力，拽着裴砚往巷口跑。
她的外袍早系在腰间，此刻跑动时带起风，那风带着夜晚的凉意，吹得裴砚额前的碎发乱飞。
两人的脚步声在狭窄的巷子里撞出回音，那急促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裴砚听见背后“吱呀“一声门响，韩三的惊呼混着方承业的暴喝：“追！“
“往左边！“沈疏桐踢开脚边的破瓦罐，那清脆的响声惊飞了檐角的乌鸦，乌鸦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狭窄的巷道两侧堆满了杂物，裴砚被沈疏桐拽着，几次差点被绊倒，可他不敢有丝毫懈怠，紧紧护着怀里的蓝布包，就像守护着他们最后的希望。
那蓝布包在他怀里，被他的体温焐得温热。
他们绕过两个街角，钻进卖早点的王记粥铺后巷，沈疏桐反手扣住木门，用后背抵着，听着追兵的脚步声渐远，那脚步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寂静的夜里。
“说。“她转身时，发簪上的银流苏扫过裴砚的下巴，发出细微的声响，“你听见什么了？“
裴砚靠在砖墙上，慢慢扯松领口，那紧绷的领口让他感到窒息，此刻松开，让他稍稍喘了口气。
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浸透了里衣，可他的手却凉得像冰，那冰冷的触感让他自己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方承业提到'幽影'，是北党的核心。“他摸出蓝布里的半块虎符，在月光下，青铜上的云纹泛着冷光，那冷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神秘。
沈疏桐的手指捏住虎符边缘，指节发白，那紧张的情绪通过手指传递出来。“悬镜司灭门时，我阿爹怀里也有半块这样的虎符。“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淬过的锋刃，“当年抄家的人说这是通敌的凭证...原来他们怕的是虎符里的秘密。“
裴砚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她站在枯井边，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却没照见她藏在袖中的半块虎符。
原来从那时起，他们就被同一条线牵着，往二十年前的血案里走。
“回大理寺，找陈少卿。“沈疏桐突然转身，腰间的捕快腰牌撞在砖墙上，发出清响，那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管着京畿刑狱，若幽影是北党私兵，陈大人必然知情。“
裴砚的手指在蓝布上摩挲两下，那蓝布的质感在他指尖划过，仿佛在传递着某种力量。
陈少卿是南阀的人，上个月还因他查案太猛，当众说过“司刑该守本分“。
可此刻，他望着沈疏桐眼里的火，到底点了头：“走。“
大理寺的角门虚掩着，门灯被风吹得摇晃，那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冷清。
小七正蹲在台阶上打盹，听见脚步声猛地抬头，见是裴砚和沈疏桐，慌忙站起来：“裴司刑！
沈捕头！
陈大人昨晚接了密旨，说是去涿州查盐引案，天没亮就走了。“
裴砚的眉头瞬间皱起，
他扫过大理寺空荡荡的院子，值夜的狱卒在偏房里打呼噜，那呼噜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连更鼓都停了——这太反常。
陈少卿向来谨慎，就算出京，也该留两个心腹守着。“他带了谁？“
“就...就带了张录事和马夫。“小七挠了挠头，“走得急，连官印都没留。“
沈疏桐突然按住裴砚的胳膊，她的掌心滚烫，隔着布料都能灼人，那滚烫的触感让裴砚心中一暖。“涿州盐引案是南阀的地盘，北党绝不会插脚。
陈大人这时候被调走...“
“是调虎离山。“裴砚接口，声音像浸了冰水，那冰冷的声音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方承业要对付我们，自然要支开能护着我们的人。“
小七缩了缩脖子，往门里退两步：“那...那小的去喊人？“
“不用。“沈疏桐扯了扯裴砚的袖子，“去我住的地方。“她的声音放软了些，“我那有避毒丹，你听魂后头疼该用。“
裴砚跟着她往京兆府方向走。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被揉皱的画，那模糊的影子在地上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他们此刻的迷茫。
走到巷口时，他突然停住：“沈疏桐。“
“嗯？“她侧过脸，耳坠上的珍珠闪了闪，那晶莹的光芒在月光下格外耀眼。
“明晚西市茶楼。“裴砚摸出怀里的蓝布包，“方承业要见幽影的人。“他望着她眼里跳动的光，突然笑了，“但我们可以先去绣坊。“
沈疏桐的脚步顿住。
她望着远处绣楼的飞檐，在夜色里像只蛰伏的兽，那阴森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恐怖。“绣坊后井的巴豆饭团。“她轻声说，“韩三想引我们去茅房，可他不知道...悬镜司的人，从小就练着三天不喝水。“
裴砚的笑声混着夜风飘远，那爽朗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仿佛在宣告他们的决心。
他望着沈疏桐转身时扬起的发梢，闻见那缕极淡的沉水香，那清幽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让他感到一丝安心——这一次，他们要在虎口里，拔出最利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