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噬心涅槃
寒露凝成的冰晶坠在飞檐下，檐角铜铃被朔风撞得碎响。
白芷捧着鎏金掐丝药盏的手指微微发颤，琉璃盏里孔雀胆混着三更时分的露水，在烛火中泛着妖异的青蓝。
她望着软榻上袒露后背的男人，那道贯穿肩胛的刀伤正渗出腐肉气息，边缘凝结的紫黑血痂下隐约可见扭动的阴影。
“督主再试这剂药，怕是要折十年阳寿。“白芷将银针浸入毒液，针尖瞬间腾起缕缕白烟。
她指尖轻颤着刺入萧寒舟后颈要穴，男人苍白的脊背骤然绷紧，虬结的肌肉在烛光下泛起水光，脊柱凹陷处积着细密的冷汗。
萧寒舟喉间溢出闷哼，五指深深抠进沉香木榻沿。
溃烂的伤口突然喷出黑血，滴滴答答落在青玉砖上，竟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白芷慌忙用银盘接住毒血，却见血珠中裹着米粒大小的白虫，正疯狂啃噬银盘边缘。
“苗疆的噬心蛊混着南诏的涅槃散...“白芷突然被扼住咽喉提起，药盏摔在地上迸溅出刺目磷火。
萧寒舟染毒的瞳孔泛着金芒，指尖深深陷入她颈间血脉：“再多说半个字，本座便让你尝尝被蛊虫噬脑的滋味。“
烛芯爆开火星的瞬间，白芷瞥见男人蝴蝶骨上重叠的鞭痕。
最新那道伤口还凝着血珠，形状恰似朱雀展翅。她突然凄然笑道：“督主瞒着夫人试药，可是怕她瞧见您后背这些...蛆虫？“
药庐外的金铃突然无风自鸣。
凤鸣娇踹开朱漆门时，正撞见白芷几乎贴进萧寒舟怀里。
少女绣着金丝孔雀的裙裾扫过门槛，腕间十二枚金铃同时震响，九道寒光破空钉入男人周身大穴。
“本小姐的玩物，你也配碰？“凤鸣娇捏住白芷下巴将人甩向药柜，琉璃药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紫晶斛溅出的汁液触地成烟，裹着苗疆巫毒的青雾瞬间弥漫整间屋子。
萧寒舟低笑着扯开浸透血污的里衣，心口刀疤随着呼吸起伏，像条盘踞的毒蜈蚣。
“夫人生气的模样...“他忽然闷哼着蜷缩，后背肌肤下凸起数十条游走的青纹，“比朱雀门的红灯笼还艳三分。“
凤鸣娇扯落缠臂纱缚住男人抽搐的手脚，金线暗纹的鲛绡浸了毒血，竟生出藤蔓般的倒刺。
她俯身咬住萧寒舟锁骨间的蛊纹，舌尖尝到腥甜时，两人脖颈的并蒂莲纹突然妖冶盛放，金丝顺着血脉蔓延至心口。
“十二年前你喂我饴糖时...“萧寒舟染毒的指尖抚上少女眼角朱砂痣，暗红血渍在瓷白肌肤上晕开，“这颗小痣还沾着糖霜。“
子时更鼓穿透茜纱窗，萧寒舟后背突然爆开血雾。
数以千计的蛊虫尸骸混着黑血喷溅，在窗棂上凝成南疆祭坛图腾。
白芷挣扎着爬向药炉嘶喊：“九转涅槃散需处子血为引...“
凤鸣娇劈手夺过淬毒的鹤嘴剪，寒光闪过时，掌心血珠已坠入男人唇缝。
萧寒舟腰间玄铁虎符骤然嗡鸣，三十道黑影自梁上跃下，玄甲覆面的死士跪成献祭阵，腕间铁链在地面拖出火星。
“玄甲军怨灵闻到血味会发狂！“萧寒舟暴起扣住少女滴血的手腕，眼底猩红煞气翻涌如浪。
凤鸣娇突然咬破舌尖吻上来，混着蛊王血的毒液滑入咽喉，两人唇齿间绽开金红交缠的雾霭。
白芷蜷缩在药柜阴影里，看着自己调制的毒药竟将两人经脉炼化成并蒂莲枝。
萧寒舟新生肌肤下浮现金色巫咒，凤鸣娇瞳孔已化作流转的熔金，发间玉簪寸寸断裂，淬着蛊王血的尖端深深刺入男人丹田。
五更梆子响过三巡，萧寒舟腕间玄铁枷锁应声而断。
凤鸣娇被反压在浸满毒血的软榻上，指尖抚过他脊背新生的巫族禁咒：“同命契刻在骨头上，督主好狠的心肠。“
男人擒着细腰按向心口，皮下金蛊游走如活物：“夫人喂血时可没手软。“
突然托着她后颈撞上药柜，琉璃碎片在雪肤上划出血线，“不如试试，如今是谁的命拴着谁？“
鎏金烛台轰然倒地，映出满室纠缠的身影。
白芷望着交融的血雾中升起金莲虚影，终于明白萧寒舟为何甘愿承受噬心之苦——
那涅槃散里混的根本不是毒，而是能融炼血脉的南疆情蛊。
晨光刺破窗棂时，萧寒舟心口刀疤已化作金丝莲纹。
凤鸣娇瘫软在他怀中，指尖缠绕着两人发间新生的银丝：“督主可知同命契的代价？“
“不过是将你我命数炼作双生蛊。“
萧寒舟抚过少女锁骨下浮现的虎符纹样，玄甲死士的怨气正顺着血脉流入她丹田，“从今往后，夫人杀我便是在杀自己。“
药庐外突然传来金戈之声，朱雀旗在朔风中猎猎作响。
凤鸣娇望着铜镜中两人交缠的命纹，忽而轻笑：“那督主可要藏好命门...“
玉指猛地刺入他肋下三寸，“毕竟现在，这里也是我的死穴。“
萧寒舟擒住作乱的手腕压在枕上，新生巫纹在晨光中流转：“夫人不妨多捅几刀...“俯身咬住她耳垂低语，“看看是谁先哭着求饶。＂
檐角铜铃忽而齐声尖啸，惊起栖在梧桐树上的寒鸦。
白芷蜷缩在药柜暗格里，透过檀木镂空雕花窥见惊人异象——
萧寒舟后背游走的青纹竟在砖石投下双头蛇影，那蛇影吞吐着满地毒血，将玄甲死士的怨气凝成实质。
凤鸣娇腕间金铃无风自动，十二道符咒自铃铛内壁浮空。
她咬破食指在萧寒舟心口画下血咒，金红交织的纹路竟与男人背脊的巫咒遥相呼应。
白芷突然想起苗疆古籍记载的“生死同衾蛊“，冷汗浸透中衣——原来这二人早被种下同源蛊毒！
“夫人可知当年朱雀门前...“萧寒舟突然扣住少女作画的手，指尖沾着心口血抹在她唇上，“那碗饴糖里掺的可是西域曼陀罗？“
凤鸣娇瞳孔骤缩，十二年前雨夜记忆如毒蛇噬心。
彼时八岁的她蜷缩在尸堆里，正是眼前少年用沾血的饴糖诱她饮下毒药。
原来从初见那刻，这场以命换命的毒局便已拉开帷幕。
玄甲死士的锁链突然绷直，三十具玄铁面具同时迸裂。
白芷惊恐地看到那些腐烂的面孔竟与萧寒舟有七分相似！
凤鸣娇颈间并蒂莲纹突然灼烧，剧痛中她瞥见铜镜——自己眉心血痣正化作赤金蛊虫。
“玄甲军本是萧氏宗亲子弟！“萧寒舟暴喝震碎琉璃窗，碎渣如刀割破凤鸣娇裙裾。
他擒住少女染血的指尖按向自己丹田：“十二年前朱雀门之变，夫人父兄用这些冤魂炼成虎符时，可曾想过因果轮回？“
凤鸣娇突然娇笑出声，染毒的指甲划过男人喉结：“所以督主故意让我种下同命契...“
她猛地扯开萧寒舟衣襟，心口金纹已蔓延成完整的朱雀图腾，“是要用凤家血脉喂养这些怨灵？“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药庐突然地动山摇。
白芷怀中的药典无风自动，泛黄纸页显现血色咒文——竟是南疆失传的“涅槃蛊“炼制法！
她终于看懂萧寒舟背上巫纹实为逆转阴阳的献祭阵，而阵眼正是凤鸣娇心口那颗朱砂痣。
两人交缠的发丝突然自燃，青焰中浮现万千冤魂面孔。
凤鸣娇痛极反笑，拔下燃烧的银簪刺入萧寒舟肩胛：“原来督主想要的是...“
她凑近男人渗血的耳垂，“用同命契把我炼成活蛊鼎？“
萧寒舟眼底金芒大盛，擒着少女腰肢撞向祭坛中央。
玄甲死士的锁链如活蛇缠上凤鸣娇四肢，将她摆成献祭的朱雀展翅式。
白芷看着满地毒血逆流成符，终于明白这场噬心涅槃的真正目的——是要借凤家百年气运，复活萧氏被诛的九族冤魂！
晨钟撞破血色黎明，萧寒舟心口金纹突然裂开，涌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裹着金粉的蛊虫。
凤鸣娇在剧痛中瞥见铜镜，自己瞳孔已化作流转的熔金，与男人眼中的煞气完美相融。
原来这场博弈里，猎人与猎物的界限早已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