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十一章·青瓷灯
梅雨浸透展览馆的玻璃幕墙时,新任馆长林棠在档案室角落发现盏蒙尘的豆青釉灯。灯壁裂纹渗出松香气息,指腹擦过的刹那,鎏金火苗突然腾起,映出墙上的血字——“戌时三刻,焚灯破影”。
“苏馆长最后接触的展品...”林棠转动灯座,底座暗格弹开半枚双鱼佩。鱼眼处的朱砂痣突然渗出血珠,在地面汇成行小字:「展馆地宫,申时启」。
地下甬道的青苔漫过百年前的老窑砖,林棠举灯照见墙上的缠枝纹。那些藤蔓状的刻痕突然游动,缠住她脚踝往深处拖拽。黑暗中传来瓷片刮擦声,三百口陶棺正在地宫尽头泛着幽光。
“等你很久了。”
唐装男人从棺影中走出,月白绸衫扫过林棠手中的豆青灯。他耳后火焰形烫伤爬出青瓷蛊虫:“苏檐雪把最后半卷《陶说》,藏在你基因里了吧?”
林棠忽然头痛欲裂。记忆如开窑时的火星迸溅——十年前孤儿院的雨夜,苏檐雪将玛瑙刀按在她颈后:“从今往后,你叫林棠。海棠无香,方能避祸。”
豆青灯突然爆出鎏金火花。男人腕间沉香珠串无风自燃,火舌舔过陶棺上的封泥,露出内层血书:「甲子年霜降,换胎启咒」。林棠猛地撕开衬衫下摆,腰间的淡青胎记与血书笔迹严丝合缝。
“原来我才是真正的药引...”她将豆青灯砸向陶棺,飞溅的瓷片中忽然显现苏檐雪的虚影。
虚影手中的连理枝瓷瓶正在淌血,瓶身裂纹渗出苏月泠的呓语:“当年换胎咒的真相是...”
“闭嘴!”
男人突然掷出鎏金甲套,击碎虚影。地宫剧烈震颤,三百陶棺中爬出青瓷婴孩,每个眉心都嵌着林棠的胎记碎片。
“现在该归位了。”他掐住林棠脖颈,鎏金甲套刮向她腰间胎记。剧痛中,林棠看见苏檐雪临终场景——
雨夜展览馆顶楼,苏檐雪将双鱼佩塞进婴儿襁褓:“记住,你颈后三寸的胎记是最后的钥匙...”
豆青灯突然浮空。林棠扯断沉香珠串,珠子坠地化作青瓷蛊虫,疯狂啃噬男人的唐装。趁他分神,她将鎏金甲套刺入自己胎记,靛蓝血雾腾起的刹那,地宫穹顶显影:
宣统三年的七夕夜,苏月泠抱着两个婴孩跪在窑口。她将真陆沉舟塞进苏家襁褓,却把苏檐雪换入陆家:“以仇人之女饲我血脉,方破轮回...”
“原来我们都错了...”林棠踉跄着扶住陶棺。棺内突然伸出青瓷手臂,陆沉舟残破的虚影攥住她脚踝:“真正的诅咒是爱。”
男人在蛊虫啃噬中狂笑,唐装尽碎后露出青瓷脊骨——那分明是苏檐雪临终前烧制的最后一件雨霖釉。林棠颈后胎记突然灼亮,鎏金纹路游入豆青灯,将整个地宫熔成沸腾的釉池。
“该醒了。”
陆沉舟的虚影从釉池浮出,指尖轻点她眉心。三百青瓷婴孩突然化作流火,注入她腰间胎记。
晨光漫进展览馆时,林棠站在《涅槃》展柜前。雨过天青色的瓷瓶内,两尾锦鲤正衔着半枚带血的玛瑙刀游弋。游客惊叹釉色无双,却无人看见新任馆长后颈——淡青胎记已化作鎏金缠枝纹,与百年前的古窑幻影共鸣。
穿月白唐装的男人在展签前驻足,腕间窑工绳缠着新折的海棠:“林馆长,这瓶底的落款似乎没烧完?”
她抚过防弹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轻笑如碎瓷清响:“等七月十五釉火重燃时,自然会见分晓。”
地宫深处,豆青灯的残骸突然渗出雨过天色。三百陶棺静静开启,每口棺内都躺着对青瓷连理枝,枝头新系的海棠花正泛着朱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