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镜像牢笼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401号柜内传来骨骼错位的脆响。黑暗从柜门缝隙喷涌而出，裹着我的意识坠入深渊。
等视力恢复时，正站在环形镜厅中央，无数个“我”在镜中呈现不同形态：护士服的47号、校服的00号、浑身肉须的██号。
“选错了门，就会变成我们哦。”
97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倒悬在镜厅穹顶，腐烂的面皮下钻出粉红色菌丝，工牌嵌在裸露的胸骨间。
当我后退时，镜面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每个掌心都刻着日期：19970407、20230407、■■■■■■07。
“你偷走的记忆该还回来了。”院长从镜中渗出，白大褂变成蠕动的人皮，触须末端挂着七把手术刀，“从00号到47号，每次轮回你都试图......”
枪声打断了诅咒。子弹穿透镜面，裂纹中冲出穿风衣的女人。她胸前的工牌闪着银光：04-13，存活天数定格在6。
“跑！“13号拽着我撞进右侧镜门，“跟着乌鸦！”
现实在穿越镜面的瞬间碎裂。我们跌进1997年的解剖室，年轻时的佐藤医生正在切割尸体，黑色笔记本摊在血泊中。窗外的樱花树还开着，但每片花瓣都是缩小的耳朵。
“这里是记忆夹缝。”13号往我手心塞了枚胶囊，里面封着只振翅的乌鸦，“每任容器都在这儿留下逃生路线，但院长会篡改......”
惨叫声从走廊传来。我们冲出去时，正撞见97号将苹果苗插进某个护士的眼窝。
1997年的我蜷缩在墙角，校服上溅满脑浆。当她抬头时，我们同时捂住左眼——那里正渗出相同的暗红黏液。
“快注射抑制剂！”13号撞开防火门。楼梯间的墙壁贴满玻片，每块都映着不同时间线的死亡瞬间：23号在培养罐溺亡、35号被肉须吞噬、00号在院长室自焚......
胶囊在掌心裂开，乌鸦化作灰雾钻入鼻腔。记忆碎片突然苏醒：二十年前那个雨夜，我偷看到院长将绿色药剂注入患者脊椎，那些肉须从他们的眼眶钻出时的惨叫；佐藤医生在樱花树下掩埋的护士服，袖口都绣着04-编号；轮椅少女隔着观察窗的狞笑，她的双腿是被我亲手截肢的——
“你终于想起来了。”13号突然将我推下楼梯，“叛徒就该呆在下面！”
后脑撞上台阶的瞬间，2023年的医院与1997年的实验室重叠。
院长触须刺穿13号胸膛，从她脊椎抽出条闪着蓝光的记忆体：“你以为能藏多久？”他吞下记忆体的样子，和当年吞噬00号时如出一辙。
我爬向防火门时摸到把骨锯，手柄刻着04-00。镜门再度出现，这次映出的是正在褪色的47号。
当骨锯割破掌心时，血液在镜面烧灼出通道：乌鸦群从伤口飞出，指引着冲向顶楼时钟塔。
齿轮咬合的轰鸣震耳欲聋。塔楼内部布满齿轮，每个齿牙都嵌着工牌残片。巨大钟摆是倒悬的手术刀，刀面映出所有时间线的院长——白大褂下全是相同的肉须怪物。
“这是认知锚点。”轮椅少女的声音从齿轮间传来。她的身体已有一半融入机械，肉须在表盘上织出血色地图：“破坏它才能......”
院长触须突然刺穿她的胸腔。少女炸成漫天玻片，每块都映出我不同时期的眼睛。
钟摆骤然加速，刀锋掠过脖颈的瞬间，我抓住生锈的齿轮纵身跃起。
钥匙在此刻发烫。两把融合的青铜钥匙插入钟摆轴心时，时空发出玻璃破碎的脆响。
所有镜厅的“我”同时尖叫着化为粉尘，乌鸦从伤口涌出啄食院长的触须。表盘崩裂处露出星空般的孔洞，那里悬浮着本青铜封皮的《最终守则》。
《容器协议》
①医院真实名称：认知重塑研究所（1997.4.7更名）
②院长即最初实验体00号，每七年更换宿主
③存活天数达7者将成为新院长
④唯一出口在时钟塔齿轮室
⑤本条守则需用■■■书写方为真实
骨锯突然自主挥动，在手臂刻下新规则。当血珠渗入《协议》封皮时，所有文字开始重组：
《真相之书》
①你亲手签署了00号实验同意书
②佐藤医生是你父亲
③轮椅少女的腿是被你为自保献祭的
④存活天数本质是灵魂完整度
⑤出口是■■■
塔楼开始倾斜，齿轮室的地板裂开竖井。我抓着钢索下滑时，看见无数个自己正在不同深度的井壁挣扎。最底层的00号突然抬头，她手里的解剖刀与我的骨锯产生共鸣。
“你逃不掉的。”院长的声音从井口压下，肉须挤碎齿轮，“容器终将回归本体......”
红色药瓶从口袋滑落，最后一滴液体在井底燃起蓝火。火焰中浮现出母亲的脸——她在97号记忆体里保存的影像：“钥匙孔在■■■！”
我发疯似的撕开护士服，锁骨下的旧伤疤正在渗血。骨锯刺入伤口的瞬间，皮肤下露出青铜锁孔。当钥匙插入自己血肉时，整座医院发出垂死的哀鸣。
401号柜在虚空中开启，通道尽头是洒满阳光的便利店。
货架上的便当日期显示2023年4月7日，收银台贴着泛黄的招聘启事：青森综合病院诚聘夜班护士。
“你要回来哦。”97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身时便利店已成废墟，院长肉须正从地缝钻出。我纵身跃向光明，身后传来容器集体爆裂的轰鸣。
阳光灼烧皮肤的痛感如此真实。当警察找到我时，正蜷缩在废弃医院的绿化带，手机里存满不存在号码的短信。他们不信我说的每个字，直到法医掀开我后颈的纱布——那里烙着串正在消退的编号：04-47。
入夜后，我发现锁骨下多了个钥匙孔形状的疤痕。便利店买来的苹果在月光下泛起青紫光泽，果核里钻出嫩绿的苹果苗。
更可怕的是，当零点钟声响起时，手机自动弹出新邮件：
认知重塑完成度：97%
剩余逃脱时间：■■■
发件人：院长（04-00）
路灯突然全部熄灭。橱窗玻璃映出我左眼的竖瞳，以及身后穿白大褂的模糊身影。轮椅转动声从街道尽头传来，伴随着熟悉的、带着电子杂音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