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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内狱里的灭族大罪
任凡资出生那年,家门口路过一个老道长,他爹央着让道长给看看。
那位道长扒开他眼睛看了看,下了一段批语。
他说这孩子没有修行的资质,不过生得贵气,肯定饿不着,可惜命里注定要挨一刀,这一刀过后就是坦途,顺手还给他起了个凡资的名儿。
他爹很是高兴,认为家里养了这孩子,肯定饿不着。
但家里的日子却是一天不如一天,眼瞅着地里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从温饱有余变为一天三顿米粥。
于是任父对道长的话产生了怀疑,仔细回忆着那天的对话,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出了细节。
那天任凡资被扒开眼时,对着道长笑了一下,道长回应了一抹笑意,想来就是这孩子天生就是上人见喜。
任凡资长到五岁,门口又路过一队仪仗,任父才琢磨出道长话里的天机,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下定决心把他送进了宫门。
他果然是不负众望,挨完这一刀之后平步青云,只用了十年就走完了别人一辈子的路,眼瞅着再有十年,说不定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旁人眼中,这看似烈火烹油风光无限的路子,任凡资走起来却是如履薄冰。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他虽然不是直接派发,但收到的也都是皇差,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亲自盯着每件差事,务求做到最好。
月桂树洒下些许蓝盈盈的幽光,即便月相始终没有变化,黑夜毕竟属于黑暗,仍有一些月光无法照顾到的阴暗角落。
厚重的牢门缓缓打开,有点点火光划破黑夜,任凡资皱了皱眉,迅速用手帕掩住口鼻,一阵阴风顺着长长的过道迎面而来,带出内狱里面的腐臭味。
不过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味道消弭殆尽,他收好手帕,缓步进入。
“任公公。”吴司狱见到来人,起身迎接,他一开口喷出一股淡淡的酒味。
司狱虽是内狱里最大的官职,但平时绝见不到他,一般是由手底下的校尉当值,除非有极重要的犯人。
“开口了吗?”任凡资没有在意对方身上的酒味,这位今天能出现已经是难得。
“学宫里的那几个已经招认,另外两个还在硬撑。”
说话间,从内狱里面出来个书吏,在司狱耳边说了些话。
吴司狱躬身道:“那个小胖子认了买通考题和行贿这几个学生舞弊,剩下的没认,凉州同知的儿子熬刑不过,昏过去了。”
“哼!通敌卖国满门抄斩,死扛是正常的,杂家这里倒是有一种刑罚,吴司狱不妨试试。”
吴司狱没来由觉得身下一凉,他虽然不怎么出现在内狱里,这位公公的手段倒是听手下描述过,仅仅只是听了他都有点发怵。
哪个男人能不怕宫刑?而且这位太过了解这些受过宫刑的人是个什么心态,受完刑还要在脸上刺字,这谁受得了!
“额..还是晚些吧,刚刚上完大刑,再刺激一点容易挺不过去。”
“罢了,随便你吧。”任凡资听完好生失落,他没有强求什么,而是对着吴司狱交代道,“这两位的口供你多费些心。
有一位贵人想知道,他俩有没有跟一个叫张启文的考生有来往,他们几个全都来自凉州学院,今年一起进的汴京。
最好是合谋或者参与了这件事,你明白么?”
紧接着他对着那书吏说道:“周书吏,这次不是抓过来两个女学生么?带杂家过去瞧瞧。”
周书吏心说这位怎么这么不避讳人,他以目光询问自己的上官。
“哎呀!吴司狱没有这种癖好,他喜欢直接去两仪湖。”
吴司狱原先还在沉思当中,一听这话他的眼角抽了抽,像是摸到了什么脏东西,甩了甩手。
恰在此时,内狱里面又出来一人,身着校尉服饰,此人形容枯槁,眼窝深陷,两双外露的手掌骨节粗大,却如同鸡爪一般没什么血肉,那身宽大的官服挂在身上松松垮垮,如同披着衣服的稻草人。
任凡资见了他两眼放光,惊喜道:“老舒!今天是你当值吗!那太好了!你那宝贝木驴上了没?”
舒校尉先是尴尬地对着吴司狱抱拳一礼,然后咧开嘴冲着任凡资笑道:“那是对淫妇用的,哪能谁都使?”
他探出猩红的舌头舔舐了一番嘴唇,干瘦的脸上浮现一丝血色,竟难得地红润起来,仿佛吃了什么大药,眼神黑的发亮,宛如色中饿鬼见了人间尤物那般贪婪饥渴。
“进了内卫的内狱还管什么罪名?”任凡资紧走几步,左手往舒校尉肩上一搭,如果说色欲是一种病,那么两人都已身患绝症,病友之间总是有诸多话题,拉着他边走边笑道,“什么奸夫淫妇的,学生舞弊跟贞女通奸那不一样么!”
“您是不知道,连药都没使就嗷嗷地喊,这会儿估计哼唧上了。”
“快走快走!别耽误了正事!”任凡资催促道,“那几个没规矩的小子,也不知道等一等杂家,这种事情躲衣柜里看才刺激。”
“...”
脚步声骤然急促起来,俩人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内狱入口处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大人。”周书吏面有犹豫之色,若是寻常莫须有的罪名,套到哪个倒霉蛋身上,自然睁只眼闭只眼,可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他忍不住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安静。
吴司狱回应道:“人贩子没说实话。”
这是任凡资的外号,不知是怎么传开的,只知道最开始叫的那位应该是哪位贵人,过路的老道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人姓任。
不过当着他的面,大家谁也不敢这么叫。
“如果是陛下的意思,人贩子不会这么说,他一定会点明,如果不是陛下的意思..”吴司狱此时眼神深邃,哪还有半分酒意,他对着周书吏说道,“你先按他的意思多做一份口供,我出去扫听扫听,这考生是个什么背景。”
周书吏点头称是。
俩人从早间开始,一直待在内狱里,消息自然落后,吴司狱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里面有古怪,殊不知这份小心挽救了自己的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