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风雨大作
“如果你大费周章，只是为了做一个深藏于你内心的实验，恐怕也没什么道理吧。”
“走一走，看一看。”
轻舟先生将折扇递到他的面前。
他扇子上的船夫双手举高，宛若向天空祈祷一般。
周围的几道褶皱笼罩着他，如同被他唤来的天雷。
“你觉得这船夫的所为，岂是我一个看客能左右的？诸般道理，不过是出于心中的执念罢了。无关对错。”
说完这句话，轻舟先生便不再理他。
他将那小小的黑色眼镜重新夹在自己的鼻梁上，然后一边喝茶，一边在手中把玩核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又是那一套莫名其妙的碎碎念。
白鸣知道他又入戏了。
结合他这几天的行为来看，他的任务似乎就是在这清水传播恐慌。
只要让人们相信了他说的，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至于他自己怎么想……
恐怕和他的行为也无关。想法先放到一边，只有所作所为，才是的的确确能看到的。
就让他在这里继续自说自话吧。
白鸣起身，走出了茶楼。
地面潮湿，愿意出门的人也少了不少。
清水湖旁来祈福的人们也跟着减少。
祈福这东西，本身就是对自己的美好的一种期许。若是祈求福气变得很困难，那祈福其实也没什么用。
毕竟初衷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更加通畅嘛。
白鸣坐在岸边往湖中间看。
今日那船夫并不曾藏在湖中，反而是坐在湖面上。
他的身体漂浮在湖心，整个人浮在水面之上。
“你倒是闲适，这雨可是害苦了大家。”白鸣将自己的一只脚翘起，让上面的淤泥展示在船夫面前。
“难不成没了我，清水的人就可以不受大雨？”船夫并不在意：“雨过之后便是天晴。又想天晴，又不想有雨，那可真是有些贪心了。”
“说的也是。”白鸣呲了呲牙，表示对他观点的赞同。
船夫从湖面上直起身子，盘腿坐在湖面上。
“这也过去了几日。你可愿告诉老夫，清水究竟要经历何种大雨？”
“要打仗啦。”
白鸣向他讲述了大业军的计划，以及孙定山的想法。
“我有一事不解。”船夫很认真地听完他说话，在他话说完的那一刻提出自己的问题：“苍炎中央对清水，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清水既然地理位置特殊，又是没有强兵囤驻的小地方，为何不带兵将这里一平了事？”
“人心叵测，玩弄权势的人更由甚之。老夫最是看不惯这些人。”
船夫哼了一声。
“看不惯他们也没办法。想让清水免于战火，还非就倚靠这些玩弄权势的人不可。”
“你有什么办法吗？老夫不擅长这些。”船夫皱眉。
白鸣等的就是这一句。
他不好主动提出自己的筹码，但是可以引诱着别人往他思考的方向去想。
“我有一个想法，但是不知道您可否配合？”
“老夫虽然对这清水百姓不尊先祖颇有微词，但是真让他们遭受苦难，到底是于心不忍呀。”
白鸣满意地露出笑容。
“您既然说这些人善于玩弄权势，若是只让他们停留在权势这张牌桌上，是否就会无暇顾及牌桌外的征伐了呢？”
“说说看？”船夫觉得他说的话有点意思，便投来一个目光示意他继续往后讲。
“我打算将这件事直接捅出去。和大业军一直互相掣肘的组织是苍炎的天知府，我不妨直接将这件事秘密捅给他们。”
白鸣做了一个纠缠在一起的手势。
“他们两方攻讦起来，就能做到让争斗先停留在牌桌上。至于这张牌到底打在何方，时间充裕，结果自然能被左右。”
“你还挺聪明的。”船夫夸奖他：“那需要我做什么呢？”
“您可能不知道，这天知府并非普通的防卫组织。若是一般的征伐，他们是不管的。要想让他们掺和进这件事，还非得您出马不可。”
白鸣狡黠一笑：“您既然能左右这天气，不妨让雨来的更急切一些。”
“只是这样便行了吗？”
“暂且如此。之后再有动作，我先提前来与您商议。”
“老夫不懂什么诡计。只是你这小娃说话颇有中气，像是值得信任之人。”
船夫挥手，天空便又重新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
“希望我没有看错人。”
雨水滴过他的面庞。白鸣仰首挺胸，向着湖水保证：“必不负所托。”
死生一场，不图功过，但求无悔。
“好！”
电闪雷鸣。
乌云突然诞生，遮蔽了那本就不够张扬的太阳。
雷雨放肆地从天而降，顷刻间湖水便满溢出来。
“这鬼天气！”
原本准备趁着天气不错准备来湖边的路人见状，纷纷调转方向，向家中赶去。
“雷公作宾雨为宴，我邀人间共赴游。”
船夫的衣服随着卷积的暴雨晃动，颇有一股神仙的味道。
他的形象在雨中朦胧不清。可越是朦胧，白鸣反而觉得他的形象清晰起来。
那城隍小庙中他的塑像，同样被雨水侵蚀去了面庞。
“我必不负你所托。”
白鸣咬咬牙，冒着雨离开了清水湖。
待他走开没多久，轻舟先生打着伞来到湖旁。
他手中的扇子光芒万丈，将他在雨中的身影点亮。
“船夫。众人知你能引来风雨，却不知这风雨从何而来。”
“他们不知，你也未必知道。”船夫哈哈地笑：“其余几人可知你的存在？”
“倒也没必要对我刨根问底。你说呢？”
“我虽不曾被百姓所看见，但他们的故事我却都有兴趣听上一听。我可是听说，你在那墨阳说书之时，说的是‘五位无名英雄’。”
“所谓无名的英雄，只是没留下姓名。事迹不灭，人自然不灭。”轻舟轻摇扇子。
“你留着名字，却非要将自己的事迹隐去。这大义要让你诠释清楚了！”船夫笑声愈大。
“世间熙攘。有人求名，有人求利，我倒是看得清楚。只是你们恐怕不如我这般洒脱罢了。”
“轻舟老头，你这话说的可是颇为不讨喜。没有欲望哪有动力？你无非就是要等人来主动将你找出来，好让你……”
“行了，行了。”轻舟先生打断他：“跟你说话真是费劲。”
“你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和我说话的吗？其余几位倒是不与你争辩，你甚至不愿见他们一面。”
船夫伸出一只手，将自己头顶的草帽摘下。
“大客轻舟，执笔写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