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荷东时代(2)
那天,小郑挥舞着手臂,乐队像是得了信号,立马停止了演奏。
灯光四起,众人茫然下场,乐队也散开了。
舞会刚刚进行到一半。
突然,一阵低音鼓点响起来,越来越激烈,这不是现场演奏,这是合成器不停的奏出跳跃的旋律,如大海的波涛,一阵阵地翻滚,打击乐与弦乐只是音乐的序幕,密集的鼓声始终贯穿,女声清唱作为主旋律响起来。
灯光暗下去,定点光不间断地四射,烟雾四起。
众人明白了这是放的卡带音乐。
她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
《荷东》舞曲,我在老唐的酒店听到过的曲子,没想到这么快就风靡内地了。
我把看到了过目不忘的动作,化为了自己的肢体语言。刚开始极不谐调。
反正也没别人看过这个舞蹈,小郑则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舞姿,民族舞加上芭蕾,跟着我的节奏,我环视四周,好嘛只有我俩在舞动,暴露了实力,身边围着一群年青人跃跃欲试。
间奏的音乐又响起了印度民间特色乐器---西塔琴的音色及急促的提琴独奏,带有丛林色彩的打击乐又一次出场,人声围叫喊显示出强劲的节奏。
我把动作一个个地分解,很快年青人学着跳起来。
“老宋同志,没想到你还真到过发达地区,把人家先进的文化学过来了。”小郑高兴地边跳边吊在我的脖子上,我赶紧放下她,这决不是规范的舞蹈动作,千万别让大家学会了。
“这是在酒店里陪着供应商学跳的,当时也没啥本地人看到,也不怕难为情,也没啥难跳,不就是放松下胳膊腿嘛。跟着音乐,随意摇摆。”
耀眼的白光四射,烟雾又四起,围在我们身边的年青人纷纷跳了起来,无师自通地跟着节奏,发明了各种动作,可以説是激情四射。
我故作轻松,一曲跳下来,浑身被汗湿透了。
正想着到哪儿找只杯子,只见一个矮壮的青年,端着两个茶杯走过来:
“郑姐好,这位是宋经理吧,我是舞厅的小丁,今晚是全市青年先进工作者的大联欢,没想到您俩把这个曲子给突破了,我们一定要跟着您学习,听説广东那边都时兴跳着这种曲子?”
“是在迪厅的舞厅里跳,广东那边刚时兴,一般还是正规的交际舞多,中间放一下,活跃一下气氛用的。”
我可不敢把路子带歪了。
小丁了解了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也就是中间放一首单曲,有了这个定量后,他挥了挥手,恢复了乐队伴奏。
《蓝色的多瑙河》响起。
我积极地邀请她。
交谊舞对文明的理解,就是一进一退,你来我往,保持距离,张驰有度。
“説一正事,你在产茶的当地娶亲了吗?”
她歪着头问。
我严肃地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
“县里的主管领导,是我妈的同学,他来省里説起的一件奇事,説可惜了两位年青的诗人,还给我读了墓碑上的那首《白杨》,我一打听,感情是你写的诗。”
我感觉今天又要被她拿住了:
“哎,替我保密啊,这里面过程比较复杂,不,是非常复杂,当时环境不允许我多想,不要对外宣称。”
“这成了家,还都把名字都在碑上刻上了,哪能保密得住啊。”
“这儿的人不知道她的真名,我的名字也貌似普通,重名的人多着呢。”
她点点头:
“这就是我找你的目的,哎,不如咱俩都为对方保密吧,我呢看中了大学的老师,家里人不同意,我才避开到W市里来过度,等我考研回到学校,当然还得去找他,在这个阶段里,为了避开家里人和同事们的眼光,你看是不是我俩正好是一对?”
感情她找我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志同道合者,想到这,我搂紧了她。
我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一只公兔子和母兔子,他们各自丢了一只手套,然后它们相遇,牵手走到了一起,成为彼此的那只手套,熬过了漫长的冬季。我们就是那对傻兔子吧。”
“哎。她漂亮不漂亮?”
“漂亮”。
“她高不高?”
“没你高。”
“你是不是把那串天珠的项链送给她了,把雪佛兰珠子送给了我?”
“你怎么知道?”
“我去改那串珠子时,张组长认出来了,説给我听的。”
我无话可説。
“她到底怎么啦,怎么没人説得清楚?”
“她被人害了。”我只能这么説。
“害她的人是谁?”
“她的丈夫。”
“她丈夫不是先走了吗?”
“还有她的养父母。”
“那她的仇家真够多的。”
“还有我。”我吐露。
轮到她吃惊了。
“如果我早一点透露,我真的喜欢她,让她心中有了一点温暖,有一丝牵挂,她就不会那么绝望,以为世上没有人关心她。”
她把头埋在我的胸前。
“我走后,你将来怎么办?我的朋友?”
“不找到她真正的仇人,我没有将来。”
“好人。”她喃喃地説。
关于我和小郑在工人文化宫大跳迪斯科的照片,不知道怎么给市报的记者拍到了,当然是选择了我俩最潇洒的舞姿,成为那座城市改革开放地标性的事件,不断发酵,以至于我重新主持读书会时,全体会员眼巴巴地看着我,李敏芬提出:
“宋老师,今天就先教我们蹦迪吧,这周我们开班会,可想着跳了。”
我以过目不忘的记忆,回忆起在老唐酒店里看到了那些狂热的、柔软的又奔放的舞姿,全部交给了他们,我问她:
“《清明》写得怎么样了?”
“还要等一会儿。”
“什么时候能完成?”
“不知道。”
“不用着急,我可以等。”
我可以等着白石榴发芽长出枝条,我可以等到五年后它结果,我可以等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天。
这是九十年代人的独有气质,那就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我去图书馆还那批借的杭州的书时,管理员高大在姐又问我:
“啥时和小郑去杭州旅行结婚?”
坐实了当初我借书时的传谣。
“快了,等到明年金秋吧。”
她以笃定能等到喜糖的心情,愉快地把石榴栽培技术的书借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