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萌芽的《清明》
帝都的西郊是一片未开发的地区,那里有一个机场,为了保护机场的航线,周边楼层都不超过六层,而对于天价的地价,没有哪个开发商,会用天价的地块,只盖六层楼房,盖别墅也不赚钱。
这反倒让西郊成了一个没有高楼大厦,帝都难得的与自然相处的一片好天地,当地区政府正在雄心勃勃地打造京西大道,大道两边不仅将来有剧场电影院,画廊,还有图书馆、博物馆、歌剧院等等文化设施,这里虽然没有隆福寺的胡同文化,但这里是三山五园范围,帝都皇家园林成堆的地方,而这个地方,有一个著名的百年陵园。
你在历史书上看到了近现代史的著名人物,生前散在各处,死后却在这里相会。
大钊、马占山、朱自清、戴望舒、曹禺、启功、董竹君、容国团、冯友兰、季羡林、任继愈、周汝昌、魏巍,它们构成了一部近代史。
门口一排名贵的牡丹品种,长成了一人高的树状。
我站在万安公墓寅道区域,去看望长眠在这里的诗人萌芽。
犹如站在时间的车站,在最关键的时间节点,萌芽拿着谜底的卷子:
过去曾经真实地存在,因为他在当时写下了长篇叙事诗《清明》,而今天他已不在,直到未来能留存下了的,还是那些文字。
我们的肉体属于过去和当下,我现在的当下,是下午2点,在看着手表的瞬间,一秒一秒地逝去,归为过去,如果以天计算,2点后的时间属于未来,也就是肉体的当下,一半在过去,一半在未来,只有当下是不存在的。
我在不存在的当下,手捧着一束黄菊花,献给他的汉白玉墓:以一个半弧形的一米高的汉白玉白墙为墓,上面刻着他写下的长篇叙事诗《清明》,落款是诗人萌芽。
他长眠在此,以诗为墓志,哀悼自己。
诗墙的最后部分补白了一段内容:
长篇叙事诗《清明》,后被谱成阿卡贝拉无伴奏合唱音乐,曾在W市少年宫进行首演。
当时,我焦急地等待着拂晓的回来,心中有一万个为什么需要她回答,我列出了先后顺序的提纲:
1.《清明》创作的时间,地点;
2.创作的背景。
3.诗歌选择的内在逻辑
4.我们怎么改编?
列完提纲,我感觉这是一个采访提纲,这应该是拂晓的工作,我这是多此一举,等着她发采访稿就能解决,如果我这样提问,她一定会问十万个为什么?
想了想,还是先把提纲收起来,静等她回来。
我想张乎隐瞒了很多关于张之入狱的细节,第一个细节就是他知道这十二首诗歌的内容,他是深度参与者,不是张乎说的只是把风那么简单,虽然事隔多年,在不疯的情况下,还能记得很清楚,这不能用记性好来搪塞,一定还有其它原因。
赶在拂晓回来前,我改完了诗稿,除了加一段便于了解创作意图的序篇,把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词进行了弱化,让它看起来,更具有普世的意义,不仅是一种政治的需要,也是怀念亲人,思念友人的需求,让它更具有生命的长度和厚度。
这面墙上的《清明》用的就是我改后的诗稿。
在物质世界没有到来的时代,诗歌是进入理想国的台阶,直到后来被为喧嚣与浮躁淹没。
我把改好的诗稿交给张乎过目,他説还要有个结尾,选《诗抄》里的诗作结尾当然很好,但是我们今天要重新把这十二首诗拿出来,为了什么?为了忘却的纪念,为了不再发生这样的悲剧,为了能清醒地迈向明天,我们要卸下沉重的历史包袱,反思造成悲剧的根源,从而轻装上阵。
用今天的话来讲,就是不能走了很远,却忘记了为什么要出发。
“给我一个理由
让晴朗的天为你洒下细雨
再把春天的新绿,抺进荒芜的心头
给我一阵清风,吹散你脸上的忧愁
再用丰收的种子,培固时间的河流
让它拨慢生命的脚步
生出枝条的手臂
长成一棵思乡的大树
用诗篇和歌声
亲人们在树下倾诉
我把写好的序交给拂晓,结尾的诗也由创作团队完成了,可以説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完成了这次诗刊创作,速度超出了预期。
我一直等着她写进京寻找萌芽的经过,那一定是一篇很吸引眼球的报道,不料副刊上除了连续几天刊登这篇诗外,没有一丝关于她采访的后记,只是标注本期刊发的长篇叙事诗由著名诗人萌芽原创,诗人宋明等进行了修改和再创作,经萌芽同意,全文刊发。
就象开场以为是一场惊心动魄打斗篇故事,没想到是却一个平淡无奇的家庭片。
我拿到稿费时,稿酬单上写了一句“谢谢。”
是她的字迹。
我一直等着她的电话,或是一声问候,或是再把写作团队聚在一起,进行下一次的创作集会,这样我们能够见面,我会解开心中的所有疑问,但什么也没发生,完成了《清明》诗集后,她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也没有和我联系。
我给她办公室打电话,始终一个声音告诉我:
“她回老家了。”没有透露更多的消息,不久,副刊主编换了一个名字:旭日。
拂晓消失在冬夜,没有告别,没有音讯,仿佛世界上从未有过这个人。
我在部图书室一张一张地翻阅晚报副刊的合订本,一直翻到几年前她的名字出现在报刊上,从责任编辑到主编,她只走过了6年的路,比我来到W市早了四年,这是一个非常励志的故事,因为她的文章太优秀,她编发的版面太受读者喜爱,她扶持的文学青年茁壮成长,难道她努力在这个城市里付出的一切,就是为了突然消失不辞而别?
张乎告诉我好消息,经过他的力争,庄静老师担任了第一届讲师团的领队老师。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它意味着历史上的那个档案里的尾巴,并不影响她是一位优秀的老师。而她成为讲师团领队的档案,将作为新的起点,盖住历史丑陋的那一页。
张乎説:
“幸苦跑一趟,把部务会议纪要给学校送一份去,也让她做好准备,哦,带上那份专刊。”
这本来是组干科小刘该跑的事,但他又出差去了,所以让我们去执行决定。
我想,所有的疑问,应该可以从她那里得到解决。
为了能与她进行深入的交流,我从图书馆里找了她看过的书籍,有些我看过,音乐传记类的我基本都没看过,但也知道了她的喜好,了然与胸后,我约了庄老师在学校的图书馆会议室见面。
我向她宣读了部会务纪要。
我收好纪要,等下要交给郝处长。
“明天,全校就会知道,最重要的一支讲师团团队,由您带队,充份表明了组织上对您的信任,您不想説点什么吗?庞红梅老师?”
她惊讶地抬起头:
“您怎么知道我过去的名字?哦,那是写进档案里的,抹不掉的记录。”
我把那份诗刊专辑递给了她:
“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拂晓,她为什么要组织创作这首您一直想完成的诗?这首诗的结构,与十二年前,你在凯旋柱上张贴的那十二首诗一模一样,别告诉我这是偶然,我还知道,你查看过李斯特和肖邦的传记,想必您想从中,找到创作灵感吧。”
她缓缓地从包中拿出了那份诗刊,递给我,示意我打开,我看到内页的左上角,一行秀丽的字体写道:
“红梅阿姨,父母欠您们的,我已经尽力偿还了,我回老家了,也在当地的报社,余生我将和他在一起,在大山的脚下,度过平静的余生,祝您把这首诗创作出来,让更多的人记住你们曾经的青春与激情的人生。落款是李明明。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名。
这下轮到我沦陷了:
萌芽,庞红梅、李明明,张之,吴寂寞,邓卫东,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