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林莫

这个傍晚，北北照例来到星星湖畔的时候，听到了口琴声。清亮的旋律从密叶中穿越而来时，湖面也不平静了，时不时有小鱼顶破浪花钻出水面打探一下。米镇什么时候又有人吹口琴了？北北感到很奇怪。他记得整个米镇只有妈妈吹过口琴，在她和爸爸都在米镇的时候，她会在湖边吹口琴，好像是吹给爸爸听的，又好像是吹给湖里的鱼听的。只不过那些曲子的旋律北北现在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米小北，你好。”这时，琴声停下，一个甜润的声音响起。一个穿蓝裙的女孩从石板上起身，向北北走过来。

这……北北吃惊地望着眼前这位有点儿眼熟的漂亮的大姐姐：她是谁？她怎么可能认识自己？难道她是湖里的美人鱼？那也不可能叫得出自己的名字吧？

“我在学校见到过你。”蓝裙女孩说，“我是刚到学校的代课老师林莫。米小北，阿妮说你傍晚准会出现在星星湖边，原来是真的。”

“这个阿妮，还真是个大喇叭。”北北心里嘀咕了一句。

“北北，你真的每天到这儿来？”林莫接着问，“你确定这湖里有星星鱼？”

“不确定。”北北摇摇头，“也许那条鱼游去了别处，一时半会儿游不回来了。”

“不确定你还坚持来，为什么？”林莫奇怪。

“因为有可能，只要有可能，我就想试试。”北北淡淡地说完，便去撒网。

林莫坐到石块上，盯着湖水若有所思：“ 可能”在北北的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儿的词语呢？仿佛这个“可能”就是“肯定”一样。

林莫老师？北北也在脑海里搜索关于她的讯息。北北显然不是一个对什么事物都关心的学生，但是，提到“林莫”这个名字，他还是有点儿印象的。

前几天，阿妮在放学的路上对北北说：“学校来了一个新老师哦，长得很漂亮，我们叫她莫姐姐。她就要大学毕业了，来我们这边实习几个月。”

还有就是同桌沈同对北北说：“那个林老师会吹口琴，吹得很好听。北北，我也想买把口琴。不知哪里有她那么好看的口琴……米镇真是太小了，连一把好口琴都找不到……”

……

回忆起这些片段，北北又看了林莫一眼，她依然在盯着湖面发呆。

收上一网兜鱼虾，北北依然是认认真真瞧过每一条鱼，又把它们放回湖中：“林老师，不早了。”北北收好东西，忍不住提醒林莫。

“噢。”林莫回过神来，她跟上北北的步伐，“北北，你确定要天天来找那条星星鱼？”

“也不是。刮大风、下暴雨都不来的，天冷了下雪了就不来了。”北北非常认真地回答。

“米小北，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固执。”林莫叹了口气，“不过，我好像跟你一样固执。米小北，你会游泳吗？我有点儿担心你的安全。”

“当然。”米镇的孩子，没有不会游泳的，打小就能在水里游得像一条鱼了。

“那，你教我游泳可以不？”林莫认真地说，“我也想学会游泳。”

“不行。”北北摇摇头，“你找阿妮好了，我不会教别人。”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自家跑去，把林莫远远地甩掉了。

看着飞跑离开的男孩，林莫拿出口琴，对着星星湖继续吹了起来。一阵阵琴声落入湖底，那些鱼和着琴声舞之蹈之，仿佛变成了鱼音符，在星星湖中旋转出旋律来。梦幻般的星星湖畔，林莫如美丽的精灵。在这一刻，林莫确定自己跟这个湖，还有湖里的精灵们有着非同寻常的联系。

林莫是在和同学旅行时无意间来到米镇的，见到星星湖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自己曾经见到过这个湖。但是，记忆中她从没有来过米镇，难道是在梦中见过吗？她回去后反复回想自己童年的经历，也曾询问过家里的老人，确认自己并没有到过米镇。但对星星湖，还是一直心有牵挂，总觉得自己和它有什么故事。这个时候，她刚好看到星星湖小学在招聘教师，便决定来实习一段时间，解开心中的谜团。

好像，小时候画过一组星星湖的图，得过奖；好像，小时候有过一副拼图，拼出来就叫《星星湖》；好像，自己一直告诉别人自己是星星湖里游上岸来的美人鱼；好像……林莫的记忆中有一些片段，似乎与星星湖相关，但细究起来，又仿佛任何一个湖都可能替换掉星星湖。最后她发现，只有真正走近星星湖，才能够让自己不那么迷惑游疑。

于是，林莫来了，义无反顾地来了。林莫喜欢摄影，她拍了很多星星湖的相片，她想从细节上寻找到密码，寻找到解开自己内心谜团的密码。而北北，就是无意间定格在相框里的一个角色。

一次次无意入框的北北引起了林莫的注意，这个男孩似乎跟星星湖融为了一体，他和星星湖之间肯定是有故事的。林莫那天遇到阿妮，打听起北北的事，才知道北北是在寻找星星湖里的一条星星鱼，而那条鱼在阿妮和其他人心目中都是不存在的，是一个妈妈无奈的谎言。只不过，北北固执地相信着妈妈的话，哪怕是谎言他也相信。

就这样，林莫对北北也充满了好奇。刚刚她在湖畔拍完照片后吹起口琴，其实是在等北北。虽然和北北交谈不多，她却发现这个安静的少年竟然有着超越自己的坚持。难道，北北也和自己一样，在内心里发现自己和这个湖有着谜一样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