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右手是十年一次漫长的打坐(1)
抚水城南,一座杂草丛生的破败庄园,众多建筑因年久失修,风侵雨蚀,加上久无人居,变得颓败倾塌。
庄园背南山而建,两扇大门破旧不堪,铁环扣锈迹班驳,门匾上的字已经模糊得难以辨认,透过缝隙朝里望,只见院中杂草丛生,显是荒废已久。
庄园前院只有一座小木屋孤零零的缩在一角,屋顶和门窗就似打了补丁的破旧衣服,黑黑黄黄大小厚度不同的木板封着,以防风吹雨打。
屋外春风日暖,宋不言坐在石头上,半靠着墙,正眯着眼晒太阳,眉目间透着惬意,看上去甚是享受。
“小言!小言!你饿不饿?”
一个少年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接着门被推开了,说话的少年正是白少,出屋后向正在晒太阳的宋不言走去,脸上带着点肿胀,一个眼圈似乎也有些黑。
“不饿。”
“嘿呀,想不到你竟然连自己都骗!”
宋不言眼皮动了动,并未挣开,“少说话别动弹,像我这样躺着别动,晒着太阳吸收日月精华,自然就不会饿了。”
“也是,躺着不动,躺死过去自然不饿了。可怜我天资聪慧,本应成为一代大侠,如若依你所言,将活活饿毙于此!”
宋不言懒得跟他贫,干脆不说话了,即省口水,也省力气。
在白家的那几年,他和白少也建立了纯洁可靠的友谊,两个俊美后生在城南也闯下了诸如“贱门二少”“城南双鼠”等美誉。
但是自从两年前抚水城的大混乱过后,白家就树倒猢狲散,宋不言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两个少年时时处于危险之中。
好在白家这处老宅没人看得上,俩难兄难弟不用东躲XZ,就守着这破落的白家老宅住了下来,好歹有个栖身之所,这一栖就栖了两年。
起初,为了不饿肚子,宋不言只好重操旧业,捡起了街头行为艺术这门手艺,本觉着这行业门槛低,道具简单,有个破碗就行,挺适合白少的,想带他入行,奈何白少严肃的表示气节太重要,宁死不屈。
没办法,一个人的乞讨两个人难活,做三只手的营生吧,一没有地盘操作,二没有靠山,结合早些年单飞的经验,与其被其它势力收编,不如主动投靠。
两人商量后,决定向宋不言的老东家张蛮子求职,一来相比其它类似的集团,老东家的待遇算是中上水平,二来因为熟悉业务和人事关系。
最后宋不言带着白少重新加入到了张蛮子旗下的集团,重新做回了泼皮这份职业。
真是岂料来来又去去,空留细雨撒黄昏,人生果然是一场轮回的修行...
张蛮子对宋不言还有印象,对于他的复职和白少的再就业表示欢迎,并向他们展示了集团的实力。
和对未来的愿景。
因为武馆出身,张蛮子本来有意让他们能在监督队发光发热,但被宋不言婉拒了。
相对于偷鸡摸狗来说,所谓的监督队干的那些事严重刷新了他九年义务教育所树立的三观。
就是这样,宋不言又开始了他的泼皮生涯,顺带手还拉上了白少。
城里乱糟糟的,加入了集团,总算没了性命之忧,两人在张蛮子手下混到了现在。
借着上次抚水城大乱斗,张蛮子混水摸鱼,这两年在城西的事业发展进入了高速通道,将老巷街相临的四条街都纳入了自己的主权势力范围,名下也拓展了拉皮条、看场子等业务版块。
此人外号虽然有个蛮字,实则颇为内秀。
不管是哪方人物,有些时候总会用到这类城狐社鼠,张蛮子自己也深知这一点,平时捧高踩低,见风使舵,能熟练的运用人话和鬼话这两门语言艺术,所以,现在张蛮子在扶水城虽然不是名人,但也算个人名。
欲望是推动世界前进的动力,张蛮子虽是个泼皮头,但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泼皮头,他不满足于目前所取得的成就,可是地盘就这么大,混乱过后的秩序很牢固,手伸长了会被剁。
所以这两年,张蛮子想搞产业转型,希望从不入流的最低层的向上跨一个台阶,在城西区域和其它几个字号并肩而立,立足于目前的地盘,将影响力扩至整个抚水城。
譬如“郑氏车行”“致远镖局”,还有以前白少家的“白家武馆”一类的字号,就是张蛮子目前的奋斗目标。
为此,前不久他正式插旗立了个字号,专门请风水先生起的名——“猛虎堂”,顺带也请先生给自己起了个名——“子文”。
宋不言不止一次向张蛮子的表示,这名就是为张蛮子量身打造的,匹配度堪称完美,张蛮子深有同感。
名起了,张蛮子很满意,但是字号不是说你起了个名就立起来了,目前面临三个最基本的问题。
一是人家不卖帐,二是实力不允许,三是名声不够大,或者名声不太好。
不像城里的那些老字号,要么有钱,要么有拳,要么和官府或贵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有些字号是以行业的形态存在的,譬如“畜禽行”,严格来说,屠夫、养殖户都归这一字号管。
又譬如“郑氏车行”是城内运输字号,与商会、码头帮、镖局等字号多有交集。
还有像“白家武馆”这类字号,开馆收徒,传授一些拳脚功夫,艺成之后或从军征战,或上山为匪,或看家护院,也是属于这一梯队的字号。
立字号首先要得到各方势力的承认,所以海量的工作要做,对有理想的张蛮子来说,他也一直在努力奋斗,结交各方势力,招兵买马。
为此他在吴耳朵的建议下还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剥离了一些拐卖人口、逼良为娼的下三滥业务。
长年行善的人如果不小心做了一件恶事,很难得到大家的原谅,但是长年累月为恶的人,某件恶事忽然不干了,马上会得到众人的交口称赞。
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都是这类思维的代表。
在张蛮子做了这些决定后,各方字号与势力虽然没有点赞,但风评到底还是挽回了不少。虽说,各方对他的评价有所改观,但张蛮子并不太快乐,为啥?
钱紧张!
平时集团各业务版块的收入来源还算不错,但是为了名声转让了一些容易落人口舌的业务,加上这几月到处送礼、摆酒、置办堂口...简直是上吐下泄,钱不够用了。
怎么办?这难不倒张蛮子,他开始对下面的各业务部门提出了新的工作指示,并对业务提成重新进行了厘定,还设立了监督队。
宋不言和白少所在的业务组便是监督队重点关注的对象。
张蛮子开足马力,水泵功率由50千瓦升级至150千瓦,完不成任务便由张二保带领的监督队同事们用拳头进行劝导。
这让宋不言想起了前世有些行业的销售组互搧或自搧耳光的故事。
想到集团正在筹备中的赌档,宋不言不得不感慨,无论是开源还是节流,亦或是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张蛮子这个人都做的不错,有能力,有口才,有执行力,有奋斗目标并为之努力,能力出众。
抛开品性不说,放在前世,妥妥的一个优秀综合型人才,社会精英。
张蛮子加大抽水功率之后,兄弟俩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藏私钱被发现就会挨揍。
好在两兄弟怎么说也是武馆出来的,比一般人的抗打击能力要强上不少,加上两人轮着来承受小小的皮肉之苦,倒也无甚大碍。
白少晃到宋不言旁边,屁股把宋不言挤开一些,靠着墙,也学着宋不言眯上眼睛开始晒起了太阳。
过得一会,白少呻吟一声,叹道:“五脏庙造反了,要不你去青青姐那赊几个饼,先顶一下?”
见宋不言没搭理他,眼珠子一转,又哼了哼,说道:“哎...呦,张二保这王八蛋下手越来越重了,他娘的。”
宋不言无奈,说道:“银钱都在你那儿,每次让我去开口,还有脸天天自夸英雄好汉!”
白少摸了摸还有些发麻的脸,也有些尴尬,“这银子是咱们攒着去安歌的路费,可不能乱动...”
“再说了,我那是给你寻多几次机会,可怜我一番苦心哟!此去安歌,你和她不定要分开好久,还不赶紧多见几次。”白少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宋不言懒得和他争论,不过说起安歌,算是在关于吃之外有了个话题,便和白少两人商讨了起来,东一句,西一句,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顺便加上了自己的一些分析。
这两年兄弟俩的日子虽然不太好过,但还能忍受,可自从半年前张蛮子加大抽水功率后,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过。
他们觉得象这样下去,在抚水城没有什么机会奔小康,于是想办法开始攒钱,上个月终于决定,等路费攒够了就去安歌。
听说那里的官府、商队、大户人家都在招人手,机会自然要多些,毕竟自由职业和临时工没私人企业稳定,私人企业比不上合同工,合同工又比不上编制人员,鄙视链和以前的世界没太多区别。
兴奋的憧憬着以后的日子,谈的正入巷,肚子却不支持他们继续说笑下去,白少伸手一把搂着宋不言的脖子,把话题扯了回来,坏笑道:“你也知道,青青姐最喜欢你,他巴不得你去呢。去吧去吧,等咱兄弟发达了十倍百倍的还她。”
宋不言有些无语,心想:自己定是上上辈子干了什么缺德事,到这连口饱饭都混不上,竟然到了要靠出卖色相换吃食的地步。
他心中一动,想到苏青青那双漂亮白嫩的手,做出来的吃食都要香三分,不禁吞了一下口水,肚子也咕噜了几下。
拨开白少的胳膊,起身拍了拍灰,说道:“也对,先把肚子糊弄好。”
两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一边继续刚刚关于未来的话题,一边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