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1844年的上海——它的苗圃和植物——去内陆的一些小山——运河和大桥——我和我的马匹的冒险经历——蓝色的颜料“靛青”——小山和山上的植被——当地人见到外国人时的惊讶——他们的好奇和诚实——运到英格兰的植物——到内陆的另一次旅行——一些北方大城市——小偷午夜到访——访问遐迩闻名的苏州府城——苏州的面貌——新发现的植物——处于贸易中心地位的苏州——大众浴室——回到上海
1844年4月18日,我又来到了上海,在这里总共停留了两三周的时间。我的主要目的是看一下北部不同地区开花的植物,因此我在每一个地方不得不停留尽可能短的时间。我已经提到过,在1843年冬季我第一次到访上海期间采购了一批据说是极好的牡丹,而且颜色与在英格兰所熟知的这种种类的植物完全不同。当然,在那时我没有机会看到它们的花朵,因而现在我特别急切地想得到一些开花的牡丹,并打算让我的老朋友在保证这些植物这次会开出花朵的前提下再去苏州收集一批。然而一天早上,我正赶往城外,到了一个距离上海不远的地方时,惊奇地看到一个花匠载了一车开了花的牡丹,他正要把它们运往城里出售。这些花既大又漂亮,它们的颜色是深紫色的、淡紫色的和深红色的,在英格兰的时候,这些品种是否真的存在一直倍受怀疑,而且在广州这些品种也从未出现过。这次我有两位英国绅士陪同,这两位绅士是优秀的汉学家,因而我们很快找出了牡丹是在哪里种植的。从这个人的篮子里的植物的根部状况来看,我很确定这些植物被挖出土至多一两个小时,因而它们生长的地方距离上海顶多6~8英里。后来我发现这种推测是相当正确的。无疑,这个地方是去年秋天我的那一位苗圃朋友采办植物的地方,要不是我碰巧发现我自己可以很容易地去那里的话,我还会让那位朋友再去一次。在见到来自苏州的人到这里采购牡丹之后,我发现在苏州附近没有种植牡丹的地方。在不同的植物即将盛开的这段时间里,我每天都去种植牡丹的地方,并替园艺社弄到一些最引人注目和漂亮的物种。
在上海,我又收集了几株漂亮且与众不同的杜鹃花,还有许多尚未被发现且具有观赏价值的其他植物。我十分期望其中的许多植物在英格兰的户外能耐得住严寒,茁壮成长,其他的植物能成为温室里极优的植物。
现在我对上海附近的地区已十分熟悉,因而我急切地想将我的搜索范围扩大至内地,特别是位于西面大约30英里远的据说有山的地方。在这个问题上,从中国人那里得到一些信息是极其困难的,这些中国人特别忌讳外国人到内陆的任何地方去。此时他们的疑心也加重了,这是由于我们一些英国同胞的鲁莽造成的,这些同胞雇了一艘小船,划了相当远的距离,至一条河流的上游,然后以中国人的方式用竹竿测量了河水的深度。当局怀疑他们观测河水的深度有某种特殊的目的,因而立即向英国领事巴富尔申诉,结果领事被迫通报了这一事件。
在下定决心努力完成这一目标后,我带着一匹小马和袖珍指南针一早就出发,开始了探索之旅。这些小山据说位于西方,因而我朝那个方向骑了8~10英里,但连一个小土丘都没看到。在去和寻找回来的路时,指南针是我仅有的向导。这些路一般至多4~6英尺宽,但这个地方仍然有它的主道和旁道,而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很幸运地一直走在主道上。只要我一直处于主道上,我就很容易渡过众多的贯穿在这个地方的各个方向的运河,因为无论在哪这些运河都与主道交汇,有坚实的石桥矗立在上面。最终,在不远处,我瞥见了一些小山,但由于我急于抄近路,结果再也找不到主道了,我被困在了旁道和运河中间。很快我就陷入了有点危险的境地,我来回穿梭的这座大桥已久经岁月,变得又窄又破了,而且我骑的马匹的蹄子时不时地陷入桥的木板之间。最终,我们到了一个比其他地方更糟糕的位置,尽管我从马匹上下来,尽我所能让小马跟随我走过桥,但小马极不情愿地尝试着这样去做,大约到了桥的中间时,小马的蹄子很快就陷进了陈旧的有些腐烂的木板间,它努力挣脱,桥的中间塌陷下去。我一跳到河岸上,桥就坍塌了,小马跌入了运河里。幸运的是,这可怜的小马游到了我的那边,并且在它出水后让我抓着了它。它浑身都是泥,当然马鞍和马勒也处于极其糟糕的状态。在附近一些从事劳作的农夫的帮助下,我很快挣脱出了这个运河网,回到了主道上。但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教训,这之后,只要是我在中国骑马,我就从不离开主道。
在午后大约2点钟,我到了小山附近的一个小城镇。自从离开上海后,这匹马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它已经精疲力竭,因此我很急切地想到商店里为它买一些谷物饲料。有个外国人到来的消息像闪电般在这个城镇传开了,而且很快我被数千人围观和跟随,他们中有男的、女的、年少的和年长的,他们都很急切地想看一眼我的相貌和打扮。不过总体上来说,他们的行为是有礼貌的和恭敬的,但我不得不抱怨的唯一不便是人群带来的压力。为了得到几个铜钱,一个男孩答应带我去一个可以买到一些马粮的食品商店。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我们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我想象的谷物店或干草店走去。令我吃惊的是,最终他在一个餐馆前面停了下来,而且过来向我要钱去里面买一些煮熟的米饭。“但我想要给马匹一些饲料。”我说道。“那好,给我钱,我会替你取来一盆煮熟的米饭给它。”正当我把钱递到他手中时,我说道:“你最好也给它拿一双筷子。”这个一匹马用筷子吃饭的主意使人群兴奋起来,大家兴致很高。在内地的旅行期间,我经常能感受到和当地人开玩笑的益处。
我的小马看起来非常喜欢摆在它前面的食物,我也在这个餐馆吃了一些米饭。然后我徒步开始对最近的小山进行考察,很快得出了结论:在这附近考察几天对我将会很有帮助。由于这匹马是上海的官员的,加之我不相信当地人会照看好它,我决定亲自把它带回家。之后要返回此地的话可以雇一艘船,有了这艘船,我就可以经由这个有众多支流的运河,在这儿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当天稍晚一些时候,我到了上海。我在这天至少骑了60英里,因此感觉实在是太疲倦了。
几天后,我雇了一艘船,一早就出发了,利用这个地方的潮涨潮落,我当晚就到了这些小山。我经过的这个地方富裕又肥沃,棉花是上海临近地区的主要农作物。在穿过棉区后,我来到了一大片种有开十字花的植物的地方,这种植物似乎是这个地方主要的作物。从这种植物上可以提炼出一种靛蓝染料或称为蓝颜料,它被中国人称为靛青。这种颜料被大量运往上海及中国北部的所有其他城镇,人们用它给蓝棉布料(贫民阶层的服饰主要就是由这种布料制成)上色。我带了一些能制造染料的这种活的植物回到英国,现在这些植物在园艺社的花园里正值花季,这种植物的合适的学名将会很快被确定。
当我到达这些小山时,这个地方的地势变得低了许多,在这个时候(6月份)这个地方完全被水淹没,水稻被广泛地种植。一般地,平原上这种开阔的高地被用来种植棉花和上面提到过的开有十字花的植物,而那些很容易被雨水淹没的低地转而种植水稻作物。一路上随处可见大面积的索尔兹伯里铁线蕨,它们是这个地方种植面积最大、最具吸引力的植物。在所有的村庄周围可以见到一小片竹子,还有成群的松柏,这些松柏作为中国人的坟墓的标志,在这里到处分布。
这些小山与我在中国更靠南的地方见到的有很大的区别:它们至多400英尺高,而且没有之前我见过的既陡峻又多植被的特征,在山的表面到处可见破碎的岩石,但这些岩石并不影响这些小山的面貌。这个地方有比上海附近其他地方更好的树木覆盖,当然也有更多的植物种类。然而一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我的注意:尽管在小山向南60~80英里处有大片的杜鹃花,但在这里却没有;尽管在舟山和宁波的一些小山上和杜鹃花长在一起的其他植物在这里生长得很茂盛,但是杜鹃花在这里却看不到。我简直不相信,对这类植物而言,在宁波和上海之间的小山是其分布的最北端,而且从我的观察来看,情况也似乎如此。
本地人第一次见到我时极为惊讶。当我的船只沿运河穿过时,不同村庄和城镇里的各个阶层的男女老幼都沿着运河的岸边排列成行看我,并且常常要求我走出船舱,以便可以更好地看我一眼。当我离开小船去登山时,我的船夫通常会以允许人们到我的小船舱来看看的方式赚取一大笔钱。我恰巧携带了“绘画时代”的一幅摹本,人们非常喜欢它,我也只好勉为其难把它留在船舱供其观看。然而值得注意的事实是,据我所知,尽管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有几百人到访我的小船,但我没有丢失任何东西。或者这位船夫非常机警,或者人们对一个外国人的财产有一种盲目的恐惧,把其归因于他们的廉耻心,恐怕是不可能的!
在完成了对这些小山的探寻之后,我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到了上海。“海伦·斯图亚特号”(Helen Stuart)——由上海直接航行至英格兰的第一批船只中的一艘,此时正准备起航,我利用这次机会向园艺社派发了一些植物,很遗憾的是,这些植物在到达时处于极糟糕的状态。当我派发了这些植物后,我决定到内陆开始另一次旅行。
每一个到过中国或者熟悉中国历史的人都听说过苏州府。如果一个陌生人到香港、广州或南部的其他任何城镇的商店里,当他询问任何一件珍奇古玩的价格时,他一定会被告知它是从苏州这个有名的地方带来的;让他订购任何高贵的东西,也一定会从苏州派发——出色的画作、精致的雕刻作品、上好的蚕丝和漂亮的女士,这些东西都来自苏州。它是中国人的人间天堂,而且让中国人相信在地球上有可以和它匹敌的城市是极为困难的。除了它的其他的具有吸引力的方面外,上海的苗圃主告诉我苏州有很多漂亮的花园和苗圃,从这些园圃里可以获得他们出售的几乎所有的植物,因此我非常想违背天朝帝国的荒谬法律,尝试去这个闻名遐迩的地方。我最大的困难是很难找到一些可以带我去的船夫,因为他们惧怕这些官员,在我已经提及的事件发生后,这些官员给他们下达了非常严格的命令。他们被告知可以带外国人沿河而下入海,沿河而上至距上海一二英里的宝塔处,但绝不可以沿河流的西部支流而上。这直接侵犯了《南京条约》给予我们的权利,在这个港口的英国领事很快发觉有必要和谨慎地干涉这件事。这以后不久,即所谓的边界确定时,允许外国的居民到内陆进行一天的旅行,也就是说,在24小时内他们可以来回往返。
最终我们找到了一艘船,之后我们就启程了。船夫既不知道我打算到哪里,也不知道我将离开上海多久。我仅是告诉他们我们去这些地方找寻一些植物,另外他们要带足几天吃的大米。一直陪伴我的中国仆人也告知他们,为了搜寻一些植物,在这个地方四处走动于我而言是常有的事情,我完全没有恶意,并且不会让他们因为我的缘故陷入麻烦。这使他们信心大增,而且由于风向和潮水对我们很有利,我们很快就离开上海有相当一段路程了。由于十分熟悉苏州在哪个方位,我用随身携带的一个袖珍指南针掌控着行进的方向。在距离上海二三十英里后,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把我的目的告诉我的同伴们。首先,我把我的仆人叫到一边,他是一个极其敏捷的家伙,而且有能力说服其他人做他想要做的事情。“现在,”我对他说道,“我想去苏州,如果你能说服船夫去那里,当我们回来时我会给你5个银元的报酬。另外,你可以告诉他们我会支付已经承诺给他们的租金的双倍。”关于这个问题,他们进行了长时间地商谈,结果是他们接受了我的提议。
当然,我穿着中国人的服装旅行;我的头发被剃掉了,代之以一个漂亮的中国人以前引以为荣的假辫子。从整体上看,我认为自己已是一个十足的中国人。尽管中国人的面容和眼睛与那些欧洲本土人有很大的不同,但在中国北部的外国人比在南部的有更大的可能不被察觉,因为在北方人和南方人之间,相貌的差别也很大,北方当地人的相貌特征比南方人更接近那些欧洲人。
在中国,运河是旅行者的道路,船是他的交通工具,因此这个地方缺少好的道路和交通工具。在英格兰,我们会认为这种交通方式微不足道;但在这里,这样一种交通模式有它的优势。由于涨潮时间,潮水可以深入到内陆许多英里,因此船只前行的速度加快了;旅行者也可以在小船舱里睡得舒舒服服,小船舱事实上就是他暂时的房子。
离开上海后,这条运河通向北部方向,有时有一点偏西;它的支流遍布各个方向,纵横交错。在行程中,我们经过了许多大的城镇和有城墙的城市,在一个叫嘉定的地方,我们停了下来,在城墙下住了一晚。我在船舱内铺好床,早早地就睡觉了,打算第二天涨潮时出发,为的是接下来的这一天尽可能走得远一些。但是,正如我的同胞所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晚上,我被从窗口吹到我头上的冷风惊醒了,这窗子在我休息之前已经被关好了。我立刻跳了起来,并向四周看了看。在黑暗中我能辨别出我们正随着潮水沿运河漂浮,现在与那些其他的和我们一样抛锚的船只碰到一起,并且擦到了垂在运河边上的树枝。我赶紧叫醒了我的仆人和船夫,他们惊愕地揉着眼睛说一定是有盗贼上了我们的船。我从来没有碰到这样的事情,但当我叫喊着要灯时,发现我的英式和中式的衣服全都不见了。盗贼在偷走了我们船舱内的所有家当后,割断了固定船的绳子,并把我们推到运河的中央,在我醒来之前,我们已经沿着这条运河漂浮了相当远的路程。对我来说,幸运的是,我随身带的一些钱还在我枕头下面的中式钱包里。
“我们该怎么办?”当我们把船系到运河一侧的其他船只上时,我的仆人说道,“你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是的,”我笑着说道,“我认为最好去睡觉,一直睡到天明。”大家都一致同意,我们很快又入睡了。黎明时分,我给了仆人几块钱,让他去嘉定镇上帮我买一些衣服,之后我们又开始了旅程。
嘉定这座城市大而坚固,尽管城墙和防御土墙处于破损的状态。显然,这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地方。这儿有许多有名的雕刻,北方人都很熟悉这些雕刻。离开嘉定后,运河向北流去,有几英里比较狭窄,穿过这一段之后,我们的小船立刻进入运河宽阔又漂亮的一段,它很像一个湖泊或是一条宽阔的河流,东西方向流淌着,而且很有可能在吴淞和南京之间的某处汇入长江。这里的风景极具吸引力:宽阔又平静的运河上往来着数百艘各种型号的船只,每一艘船只都急匆匆地赶往它们的目的地;四处可见从树林和佛寺上方露出顶的宝塔,它们遍布在这宽阔的平原上,其中的一个寺庙矗立在一个叫昆山的偏僻的小山的山顶,每年特定的时期会有许多来自苏州和邻近城镇的人们到访这里;极目四望是广阔的水稻田,到处回荡着水车悦耳清脆的吱吱声,还能看到在田间劳作的既开心又满足的中国农民。在继续沿着运河向西的方向航行了一段距离后,运河出现了分支,我们选择了其中一条,并沿着这个分支很快到了另一个叫太仓州的城镇。这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地方,有像嘉定和上海一样的城墙和防御土墙,尽管它的人口可能没那么稠密,但其规模可能比后二者大。城墙的周围停泊着大量的旧的中式帆船,很显然,它们现在已经不适合航行了,只能用来充当房子。从房屋和防御工事的损坏情况来看,这个城镇也像嘉定一样破败,但这里人口密集,有很多男人和妇女,特别是儿童。
一到苏州,我就看到了一些环绕着平原的小山,之后发现这些小山距城西几英里远。整个地方和嘉定周边一样有大片的稻田。许多女人在踩水车,一般一个水车由三四个女人踩。这些女人都是大脚,更确切地说她们都是天足。实际上,如果她们按照习惯缠足的话,是不可能踩水车的。然而,一般在田间劳动的底层妇女当中很少有天足,我看到过数百个小脚女人用锄为棉花除草松土或者从事其他的农活。
苏州向东几英里处有一个大而美丽的湖泊,来自松江府和这一方向的其他船只只要穿过这个12~15英里宽的湖就可以到达这个城市。在穿过这个湖泊后,已经加宽的运河现在开始变窄了;穿过随处可见的桥,沿河岸一带有许多村庄和小城镇,一切预示着正接近一个有一定面积和重要性的城市。我于6月23日一个极美的夏日夜晚到达了这个有名的城市。月亮升起来了,我的小船随着清风迅速地航行着,它的船桅和帆倒映在清澈的河水中。随着我们不断前行,船只变得越来越多了,房子也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大量的灯笼在桥上和运河的两侧移动着。几分钟后,在这座有名的城市的城墙下,我们的船和几百艘其他船只一道很安全地抛锚了。在尽我们所能采取一切措施以防夜贼再次进入后,我的仆人、船夫和我很快就入睡了。
黎明时分,我起了床,我的中国仆人细心地为我打扮了一番,然后我派他去寻找这个城市里的苗圃,目的是获得我想要的植物。他获得了消息后就回来了,之后我们一起入城,去挑选我想要的植物。
当我下了船后,我承认对于我将要进行的这次尝试感到相当紧张。尽管我在乡村通过假扮中国人的方式顺利获得了通行,但我知道大城市的居民,特别是像这样的城市里的居民是很难被欺骗的。我的老朋友,或者我更应该说是我的敌人——和中国人一样敏捷的狗,很显然不否认我是一个中国人,这立刻增加了我的信心。这些动物对外国人表现出极大的敌意,无论在哪见到他们,都会朝他们大叫,并抓住他们的衣边不放,直到他们完全消失在它们的主人居住的房子或村庄里。当我正要过建立在城墙外边护城河或运河上方的桥时,许多中国人正在这座桥上闲逛,他们靠在桥的两侧,看着来回航行的船只。我也停了下来,看了看这些家伙和高兴的人群,我想到我现在在这个天朝帝国最有名的城市时,内心充满了喜悦。据我所知,之前没有英国人来过这里。桥上的闲逛者看起来没有注意到我,由此我可以断定我一定很像他们其中的一员。要是对他们耳语道有一个英国人正站在他们中间,他们将会多么惊讶啊!
从一般特征来看,苏州府这座城市与其他北方城市极为相似,但是它显然是奢华和财富的中心,没有像宁波的那些城镇那样有破败的迹象。一条与里士满的泰晤士河一样宽的有名的运河绕着城墙流淌,扮演着护城河的角色,也有商业的用途。如同在嘉定和太沧州一样,这有众多的废旧船只停泊着,无疑,它们已成为中国人极好的房子,特别是对喜欢居住在水边的民族来说。这条运河穿过拱门进入城市,在城市里它的支流遍布各个方向,有时狭窄又肮脏,但是在其他地方会变成极其美丽的湖泊,这样居民借助这些河流把他们远在乡村的产品搬运到家。帆船和各种型号的船只正在这个宽阔又美丽的运河上航行,而且整个地方有一种令人感到愉快、欣欣向荣的景象,除了广州和上海,这种景象在中国其他的城市是不多见的。城墙和防御土墙很高,修复得很好,它们和宁波的极为相像,但更整齐。我们一路沿着航行的东墙至多有1英里长,但北墙和南墙更长一些,这样就使这座城市成为一个平行四边形。东门附近的城区,就是我进入的那个城门,一点儿也不壮丽,街道既窄又脏,人口看起来都是最低等级的,但西面的建筑和街道很好,商店很多,而且一切都预示着这是这个城镇中富人和贵族居住的地方。城门有许多中国士兵保卫着,城内所有的街道和小巷的交叉处都设有大门,这些大门在晚上9点或10点关闭。江苏巡抚住在这里,他管辖下的这些地方秩序极佳。
苏州城里苗圃的数量被我在上海的中国朋友夸大了,但这仍然有几个大苗圃,从这里我能获得一些新的且有价值的植物。在这些植物中,我注意到了一株白色的藤萝、一株美丽的双黄玫瑰和像山茶花一样的开有白色花朵的栀子花。这些植物现在被运到了英国,而且很快将会在英国的每个花园里看到它们。苏州的苗圃里有丰富的矮小树木,它们中的许多非常奇特古老,中国人比我们更看重它们的奇特和古老。
这儿的女子被中国人认为是全国最漂亮的,而且从我有机会见到的实例来看,她们确实担得起这么高的美誉。她们的衣服是以一种优美高雅的风格用最华丽的面料制成的。我唯一找到的她们的不足是她们的畸形的小脚和她们用一种粉末来涂抹脸部或使脸部变白的方式。但是我眼中看到的不足在那些中国人看来却是美丽的象征,因而这些习俗广为盛行。
苏州府看起来是中国中部省份最大的商业中心,它的位置同其地位很相称。它的南边有宁波、杭州、上海和许多其他的城镇;北边有清江府、南京,甚至北京,苏州成为南北贸易的中心;而且所有的这些地方或者被大运河,或者被数百条不太有名的纵横交错的、遍布在这里的运河连接着。上海的位置像苏州一样有利,无疑有一天在同欧美的贸易中,它会成为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我在苏州和邻近的地方停留了几天,当做完了所有可能做的事以后,我返回了上海。当我到达上海后,由于英式的服装被一个夜贼偷走了,我被迫穿着中式服装上了岸。然而,这伪装是如此地完美,以至于我走在有熟人的街道上没有人认出我,甚至和我住在一起的朋友麦肯齐(Mackenzie)直到我在他的房间坐下来几分钟后才认出我。
在上海和中国许多其他大的城镇,有许多公共的热水淋浴设施,这些肯定对当地人的健康和舒适十分重要。我下面描述一个我在上海居住期间每天都经过的一个浴室。这里有两个用来脱衣服和穿衣服的外部房间:第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是贫民阶层用的;第二个是那些认为他们自己体面的人和希望更私密一些的人用的。当你进入这些房间中最大的一个时,挂在附近门上的一张布告告诉你要花费的费用,而且有一个人站在门口那儿收钱。成排安放在所有浴室中间和两边的是许多小箱子及带有锁和钥匙的柜子,洗澡的人进入后会把他们的衣服放入里面,这也是他们从浴室出来后能确保找到衣服的地方。浴室由这个建筑末端的一个小门进入,它大约有30英尺长、20英尺宽,除了两边的窄小通道外,水占据了整个空间,水深1英尺至18英寸。浴室的两边有大理石花纹的平板,淋浴者从这个平板上步入水中,他们也坐在这个平板上洗浴。火炉被安置在外边,暖气管通到了浴室中央。
在下午和晚上,浴室挤满了洗澡的人。一进浴室,第一感觉几乎是无法忍受的,热气和水蒸气在门口扑面而来,充斥着眼睛和耳朵,使浑身流汗;它几乎使这个地方暗了下来,在这种光线下能看到棕色皮肤和长长的辫子的中国人,他们在水中消遣,这一场景对于一个英国人来说十分滑稽有趣。
那些在普通浴室洗澡的人仅需付6枚铜钱,其他的人要付18枚铜钱,但是他们另外可以从老板那里得到一杯茶和一斗烟丝。我需要说明一下100枚铜钱大约等于我们的4.5便士。这样的话,第一阶层进行淋浴大约需要1法新(farthing)!而其他的阶层,包括淋浴、私人房间、一杯茶和一斗烟丝,所需不到1便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