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丹田尽碎,父殒流言1
林风被抬回林家时,残破的身体已与死人无异。
他被安置在偏院一间简陋的屋子里,浓重的血腥味和药石难掩的腐败气息弥漫不散。
整个林家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
——对族长林天失踪的惊惶、对林风“罪责”的议论、以及一种权力更迭前的暗流涌动。
数日后,当林风在蚀骨剧痛中勉强恢复一丝模糊意识时,他被粗暴地抬到了家族正厅外的宽阔庭院中。
冰冷坚硬的青石地砖透过薄薄的担架传递着刺骨的寒意。
庭院里围满了林家族人,目光各异,有鄙夷,有冷漠,有探究,唯独缺少怜悯。
一个须发皆白、面容古板的家族首席医师,在几位长老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上前。
他枯瘦的手指搭上林风几乎感觉不到脉搏的手腕,一丝冰冷的灵力如同探针,粗暴地刺入林风残破不堪的经脉。
“哼!”医师眉头紧锁,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如同触及污秽般的厌恶。
他猛地抽回手,仿佛林风的皮肤上沾满了剧毒。
他转向几位长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庭院,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
“经脉寸断,脆弱如秋日破絮,劲力稍大些便会彻底崩散。丹田更是…”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如同敲响丧钟,
“…已成齑粉!灵气彻底溃散,点滴不存!此等伤势,莫说修炼,便是做个筋骨强健些的凡人都已是奢望!废了!彻彻底底的废了!”
“废了”
两个字,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入林风混沌的意识深处。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血丝密布的眼球死死盯着医师那张冷漠的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
剧痛之下,是更深、更绝望的冰冷。
修炼之路断绝,如同抽走了他仅剩的脊梁。
他成了所有人眼中名副其实的废物,一个连站立都做不到的残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宣判声的余韵中——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林家后山禁地的方向猛然炸开!
仿佛整个大地都为之震颤!
狂暴的气浪甚至卷到了庭院,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带来一股浓重的、混杂着尘土与某种金属碎裂气息的腥风!
紧接着,一个身影从禁地方向如箭般射来,踉跄着落在庭院中央,正是林家那位地位尊崇的大长老!
他此刻须发凌乱,一身华贵的青袍布满尘土和撕裂的痕迹,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未干的血迹,显得狼狈不堪。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紧握的那柄断剑!
剑身仅剩三分之一,断裂处参差不齐,暗沉如同干涸血迹的污渍浸染了大半截残剑,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铁锈和绝望混杂的气息。
剑柄上那属于族长林天独有的蟠龙纹饰,此刻在黯淡的光线下,如同泣血的眼睛。
大长老高举断剑,悲痛欲绝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地响彻全场:
“族长…林天!为救此孽子,强行冲击禁地核心古阵,触发阵力反噬…尸骨无存!唯余此…染血断剑!!”
“爹…”
林风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柄断剑之上,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那刺目的暗红,那熟悉的剑柄纹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父亲…尸骨无存?!
假的!是陷阱!那空间波动!爹是被陷阱吞噬的!
一股混杂着无边剧痛、滔天恨意和绝望悲鸣的力量,如同火山般在他这具残躯中轰然爆发!他根本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身体在担架上猛地一挣!
“呃啊——!”
碎裂的脊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他竟硬生生从担架上滚落下来,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青石地上!
顾不得骨头像是要再次散架的剧痛,林风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球死死盯着大长老手中那截断剑。
他用两只还能勉强动弹的手肘,疯狂地在地上扒拉着,指甲刮在粗糙的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嗤啦”声,瞬间崩裂翻卷,鲜血混着皮肉模糊的碎屑,在冰冷的地砖上拖出两道触目惊心的、蜿蜒扭曲的血痕!
“爹…剑…假的…”
他喉咙里嗬嗬作响,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每一次拖动身体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不管不顾,如同濒死的野兽,眼中只剩下那柄断剑。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缝隙,让这个在地上蠕动的、如同蛆虫般的废物“爬行”。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带着鄙夷、惊愕,更多的是冷眼旁观。
就在林风的手肘距离大长老脚下那摊被断剑沾染的血迹仅剩半尺之遥时——
一只穿着厚底锦靴的脚,带着千钧之力,如同山岳般狠狠踏下!精准无比地踩在了林风那只鲜血淋漓、指甲崩裂的手腕上!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呃——!”林风浑身猛地一抽,剧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他艰难地、一点点地抬起头。
居高临下看着他的人,正是林宏。
林宏脸上再无半分伪装的温和,只有毫不掩饰的冰冷、厌恶和一种掌控一切的残酷快意。
他脚下用力碾了碾,感受着脚下腕骨碎裂的触感和林风身体因剧痛而产生的痉挛。
“废物东西!”
林宏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锥,刺穿空气,清晰地钻进每一个人的耳中,更狠狠扎进林风破碎的心底,
“害死亲爹!拖累同族!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还想添什么乱?还想靠近族长的遗物?你也配?!”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风已经支离破碎的尊严和希望之上。
身体的剧痛远不及这当众的、彻底的、由内而外的侮辱与践踏!
林宏抬起脚,仿佛踢开一块垃圾,冷冷地扫视全场,声音转为肃穆:
“大长老!诸位长老!此等祸族罪徒,断不能再姑息!当严加看管!我林宏虽不才,值此危难之际,愿暂代族长之责,重整家族!以慰族长在天之灵!”
他话语铿锵,掷地有声,目光扫过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大长老看着地上如同死狗般的林风,又看看手持断剑、狼狈却威势更重的自己,最后目光落在意气风发、掌控了局面的林宏身上,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明,但终究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林风瘫在冰冷的地上,手腕剧痛,脊柱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刺穿,丹田处更是传来阵阵诡异的、如同万针攒刺般的绞痛。
这疼痛在每日丑时会准时加剧,如同地狱的酷刑。
他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只能死死咬住枕边粗糙的布巾,用牙齿的切割感来对抗那非人的折磨,喉间压抑着野兽般的呜咽。
身体是彻底的废了,精神也已被践踏成泥。
唯有那刻骨的恨意,如同跗骨之蛆,在每一次蚀脉散余毒发作带来的千针穿刺中,燃烧得愈发炽烈。
而林宏,则在那柄染血断剑的“见证”下,正式确立了他代理族长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