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暴雨天的伞
林小满的手指死死攥住伞柄，木质的纹理像某种粗糙的记忆，嵌进掌心。微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低头，目光落在那一行刻字上——“给总是忘记带伞的人”。墨迹还未干透，散发出淡淡的墨香，混杂在雨雾里，仿佛要钻进她的鼻腔。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被反复描摹过，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远处传来周雯的声音，由远及近，可那声音却像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模糊而遥远。耳畔只剩下雨滴敲击地面的清脆声，以及某个身影消失在拐角的画面。程野最后回头的一瞬，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滑落，校服早已湿透，紧贴在背上，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轮廓。那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
“小满！”周雯撑着伞跑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你傻站在这儿干嘛？”
林小满慌忙收起伞，生怕被人看见上面的字迹。她推了推眼镜，试图掩饰眼中的异样，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没什么。”
“我就说嘛，你肯定又忘带伞了。”周雯翻了个白眼，拉着她往校门走，“不过刚才我好像看到程野把伞给你了？”
脚步微微一顿，雨声骤然变得格外清晰，连心跳也仿佛被放大了数倍。林小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假装整理书包的动作，避开闺蜜探究的目光。
走廊上的积水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林小满注意到自己的手指仍在无意识地摩挲伞柄，那触感让她想起程野塞伞时的温度。他的手掌宽大，几乎完全包裹住她的手，那种温热至今残留在肌肤上。
“等等。”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教学楼的方向。玻璃窗上映出教室的灯光，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周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问：“怎么了？”
“没什么。”林小满摇摇头，却迟迟没有迈步。她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或许是某个未解的答案，又或许只是想再看一眼那个身影。
“你知道吗？”周雯突然压低声音，“听说程野最近每天放学都会绕远路送其他班的女生回家。”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林小满的心脏上。她握紧伞柄的手微微颤抖，镜片后的瞳孔猛地收缩。原来如此，这把伞不过是他随手送出的善意，而那些刻字，大概也只是临时起意的玩笑罢了。
“我们走吧。”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语气冷得像这雨夜。
周雯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继续追问。两人沉默地走在雨中，只有鞋底踩过水洼发出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林小满下意识回头，却看见程野正站在不远处，浑身湿透的他手里拿着一本书，神色焦急。
“你的物理笔记。”他的声音因奔跑而略显喘息，“刚才在午休室发现你落下了。”
林小满愣住了。她确实记得自己今天带了那本笔记本去复习，却没想到会遗落在那里。更没想到的是，他会冒着这么大的雨特意送回来。
“谢谢。”她接过笔记本，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手，那种熟悉的温度再次传来。
程野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伞上，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来我的伞找到了合适的主人。”
“我只是……”林小满刚要解释，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雷声打断。
“先进去躲雨吧。”程野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向附近的空教室，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距离。
教室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老旧的吊扇缓缓转动，将窗外飘进的雨丝搅碎成细密的水雾。程野靠在窗边，看着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侧脸被闪电映照得忽明忽暗。
“为什么总是忘记带伞？”他突然开口，语气轻得像是一句玩笑，却又带着某种认真。
林小满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被雨水打湿的鞋尖，“可能是习惯了。”
“习惯不好。”程野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以后我会提醒你。”
这句话让林小满的心猛地一跳。她抬起头，透过镜片对上他的眼睛，那里盛满了她看不懂的情绪。是温柔，是坚定，还有一点点……期待？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终于问出了心底的疑问，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淹没。
程野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因为你是林小满啊。”
这个答案太过简单，却又让人无法反驳。林小满感觉脸颊发烫，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她能感觉到程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种专注让她既紧张又甜蜜。
窗外的雨势渐渐变小，天空开始泛起朦胧的光亮。林小满注意到程野的校服还在往下滴水，忍不住开口：“你这样会感冒的。”
“没关系。”他无所谓地耸耸肩，却在下一秒打了个喷嚏。
“真是的。”林小满叹了口气，从书包里翻出一包纸巾递过去，“至少擦一下。”
程野接过纸巾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品味这一刻的温度。他的手指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其实……”他突然凑近，呼吸间的热度拂过她的耳畔，“我本来想借送伞的机会告诉你一件事。”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雨水和汗水的气息，那种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什么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程野却没有立刻回答。他退后半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明天早上自习课，你会知道的。”
不等林小满追问，他已经转身走向门口。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别忘了带伞。”他说完这句话就消失在渐弱的雨幕中。
林小满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纸条，心跳如鼓。她知道，今晚注定难以入眠。因为那个身影，那把伞，还有那句未说完的话，都将化作无数个问号，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窗外的雨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进来，照亮了纸条上熟悉的字迹。那是程野的笔迹，写着：“下次考试，我们一起努力。”但在这句话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若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听说有人为了超过年级第七，已经连续熬夜复习三天了。”
林小满猛地抬头，却发现教室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风扇仍在转动，将湿润的空气搅动出细微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