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蛛网
陈渊站在聚贤堂密道的尽头,烛火在他眼中投下跳动的阴影。石壁上渗出的水珠顺着周桓的雁翎刀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敲出空洞的回响。他的指尖抚过刀镡上凝固的血渍,那是三日前周桓替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留下的。
“堂主,刘霸天的车队申时三刻进城。”林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这次运的不是粮饷,是三十车火油。”
陈渊的瞳孔骤然收缩。火油——这意味着刘霸天要对贫民窟动手了。三个月前他亲眼看见张守备纵火烧毁城北棚户区,二十七个老人孩子被活活烧死,灰烬里飘着焦黑的襁褓。
“传信给盐帮,让王猛带人守住西市。”陈渊握紧刀柄,指节发出脆响,“通知铁匠铺,把所有锁链装车,今夜子时前必须运到乱葬岗。”
林风离去的脚步声消失在地道深处,陈渊望着石壁上斑驳的血迹,突然想起周桓第一次杀人后的模样。那夜他蜷缩在茅屋檐下呕吐,月光照亮他颤抖的后背,像只被拔光羽毛的雏鸟。如今那具温热的躯体已化作城南桃树下的黄土,坟头新添的纸灰在风中盘旋,如同未竟的冤魂。
“陈公子。”嫣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一叠染血的绷带,发间别着的桃花已经枯萎,“该换药了。”
陈渊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背上的鞭伤正在溃烂,每动一下都扯出钻心的疼,但这疼痛让他清醒——清醒地记住每一个仇人,每一笔血债。
“把药放在这儿。”陈渊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去通知城西的老乞丐,让他把消息传给所有乞丐帮的弟兄。”
嫣红想说什么,却只是默默放下药碗。她转身时,陈渊瞥见她裙摆上的补丁——那是用周桓的旧衣襟缝的。三个月前周桓笑着说:“等咱们成功了,给嫣红姑娘做身新衣裳。”
地道外突然传来骚动。陈渊抽出雁翎刀,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鸣。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踉跄着冲进来,怀里抱着个哇哇大哭的女婴。
“堂主!刘霸天的人在东街抓人!”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要活埋所有十岁以下的孩子,说......说要让咱们断子绝孙......”
陈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认得这个少年,三天前他亲眼看见少年的妹妹被官兵抢走,此刻少年的眼神像极了被踩碎巢穴的野兽。
“带孩子去地窖。”陈渊按住少年颤抖的肩膀,“然后去铁匠铺,告诉老张头把所有的箭头都淬上蛇毒。”
少年点头,抱着女婴消失在地道深处。陈渊握紧雁翎刀,指甲深深掐进刀柄的纹路里。他突然想起周桓常说的那句话:“陈兄,这世道就像一张蛛网,咱们都是被困住的飞蛾。”
“不。”陈渊对着黑暗轻声说,“飞蛾会扑火,而我要让这蛛网燃烧。”
申时三刻,刘霸天的车队准时进城。陈渊躲在城楼阴影里,看着那些裹着铁甲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车轮缝隙间渗出的火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他的袖中藏着周桓的翡翠簪子,此刻正硌着他的皮肤,像块烧红的烙铁。
“陈堂主,盐帮的弟兄已经就位。”林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蹲在屋檐上,月光照出他腰间悬挂的十二枚铁蒺藜,“王猛说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就炸掉西市粮仓。”
陈渊摇头:“还不到时候。”他的目光扫过车队后方的押粮官,那人胸前的金线绣着的猛虎栩栩如生,“等车队进入贫民窟,再动手。”
林风沉默片刻:“陈兄,你变了。”
陈渊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变了,变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每一道纹路里都浸着仇恨。周桓的死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沉睡的野兽,让他看清这个世界的真相——在这个吃人的世道里,只有以暴制暴,才能为百姓杀出一条血路。
车队缓缓进入贫民窟。街道两旁的百姓们惊恐地看着这些铁甲马车,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命运。突然,一声炮响打破了寂静。陈渊知道,这是盐帮动手的信号。
“动手!”陈渊大喝一声,率先冲了出去。
盐帮弟子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手持火把,将火油泼向车队。瞬间,整个贫民窟被大火吞噬,惨叫声此起彼伏。陈渊挥舞着雁翎刀,杀红了眼。他看见刘霸天的手下在火海中挣扎,听见百姓们的哭喊声,心中既悲愤又痛快。
“陈渊!”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陈渊抬头一看,只见张守备骑在马上,手持雁翎刀,脸上挂着残忍的冷笑,“你以为你能赢吗?我告诉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陈渊握紧了手中的雁翎刀,眼中怒火中烧。他知道,张守备就是杀害周桓的凶手,这笔账必须用血来偿还。
“张守备,拿命来!”陈渊怒吼一声,冲了上去。
两人在火海中展开了激烈的搏斗。陈渊的雁翎刀舞得虎虎生威,张守备的雁翎刀也毫不示弱。火焰在他们周围肆虐,映出他们扭曲的脸庞。陈渊的左臂伤口不断渗血,体力渐渐不支,而张守备却越战越勇。
“陈渊,你输了!”张守备狞笑着,一刀砍向陈渊的喉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射中了张守备的肩膀。陈渊抬头一看,只见林风正站在屋顶上,手中握着一张长弓,脸色苍白如纸。
“陈兄,接着!”林风将长弓扔给陈渊,自己则抽出腰间的短刀,跃下屋顶。
陈渊接住长弓,搭上一支箭,对准张守备的喉咙。张守备惊恐地看着陈渊,眼中满是恐惧。
“陈渊,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张守备颤抖着说。
陈渊冷笑一声:“你残害百姓,勾结山贼,早已不配做朝廷命官!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就在陈渊要射出箭的瞬间,远处传来一声炮响。陈渊心中一惊,知道这是计划有变的信号。他看了一眼张守备,最终还是放下了长弓。
“林风,带着弟兄们撤!”陈渊大声喊道。
林风点点头,带着众人往巷口撤去。陈渊殿后,一边抵挡着家丁的追击,一边掩护众人撤退。
当陈渊撤到铁匠铺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铁匠铺里,盐帮弟子和铁匠们正在紧张地忙碌着,将打造好的锁链装车。陈渊看见嫣红正跪在地上,为受伤的盐帮弟子包扎伤口,她的头发被火光映得通红,像燃烧的火焰。
“陈公子,您受伤了!”嫣红看见陈渊,惊呼一声,赶忙起身去拿药箱。
陈渊摆了摆手:“没事,小伤。嫣红姑娘,辛苦你了。”
嫣红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担忧:“陈公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陈渊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说道:“按计划行事,去县衙偷取刘霸天的罪证。”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湿透的弟兄跑了进来:“堂主,不好了!刘霸天带着大队人马朝这边来了!”
陈渊脸色大变:“快,准备战斗!”
众人迅速拿起武器,准备迎敌。陈渊握紧了手中的雁翎刀,心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奈。他知道,这将是一场硬仗,或许很多人都将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他没有退路,为了这天下受苦的百姓,他必须勇往直前。
战斗开始了,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陈渊挥舞着雁翎刀,杀红了眼。他看见周桓在人群中左冲右突,短刀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看见嫣红在后方为伤员包扎,双手被鲜血染红;看见盐帮少年抱着炸药包,冲向敌人的阵营……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射中了周桓的胸口。陈渊发疯般地冲过去,将周桓抱在怀里。周桓的嘴角溢出鲜血,艰难地说道:“陈兄,别……别难过……能和你一起……反抗刘霸天……我……我不后悔……”
陈渊泪如雨下:“周桓,你不会有事的,我带你去找郎中!”
周桓笑了笑,闭上了眼睛,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吃人的世界。陈渊发出一声悲怆的怒吼,抱着周桓的尸体冲进敌阵,手中的雁翎刀舞得密不透风,敌人纷纷倒下。
刘霸天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他知道,陈渊已经疯了,自己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撤!”刘霸天大喊一声,带着残余的手下狼狈逃窜。
陈渊望着刘霸天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仇恨。他知道,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更大的挑战还在等着他。但此刻,他只能跪在地上,抱着周桓的尸体,悲痛欲绝。
雨停了,太阳从云层中露出脸来。陈渊站在铁匠铺前,望着眼前的惨状,心中充满了悲愤和希望。他知道,周桓的死不会白费,他们的反抗将会继续下去,直到这吃人的社会被彻底改变。
“周桓,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陈渊喃喃自语道,“我要让刘霸天血债血偿,我要让这天下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
在陈渊的带领下,剩下的弟兄们将周桓的尸体安葬在城南的桃树林里。陈渊跪在墓前,将半朵枯萎的桃花放在墓碑上。他知道,周桓生前最喜欢桃花,每到春天,他总会折几枝桃花插在床头。
“周桓,等我们成功了,我会在你的墓前种满桃树。”陈渊轻声说道,“每年春天,桃花盛开的时候,你就能闻到花香了。”
嫣红站在陈渊身后,眼中含泪:“陈公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陈渊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我们要继续战斗,直到彻底扳倒刘霸天。周桓的死不会白费,他的血将成为我们前进的动力。”
众人纷纷点头,眼中满是坚定。他们知道,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更大的挑战还在等着他们。但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们都将勇往直前,直到这吃人的社会被彻底改变。
在这个血色黎明,陈渊等人的反抗之路才刚刚开始。他们的故事,将在这个黑暗的世道里,继续书写着希望与抗争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