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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吝啬的老乔治

杂货铺的门口支着亚麻布雨棚,雨棚下,一个穿着灰扑扑、打满补丁亚麻布长裙的姑娘,正小心翼翼地将几个装着干货的木盒往里面干燥处挪。她身形单薄,亚麻色的头发编成一条粗辫子,几缕碎发被雨雾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紧张感。

而杂货铺那扇半开的橡木门里,一个干瘦、颧骨高耸、眼神精明又带着审视意味的中年男人正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块木片,正用小刀削着什么。他眯着眼打量着走来的单夏,那眼神像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

这个应该就是艾米大婶口中斤斤计较的杂货铺老板老乔治了。

看到单夏走近草棚,老乔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带着明显疏离和精明的腔调开口了:

“生面孔?你就是新搬来的?要买什么?”他的目光扫过单夏的背篓,最后落在她脸上。

单夏的目光好奇地扫向杂货铺里面。光线有些昏暗,能看到粗糙的木架上摆着些瓶瓶罐罐、成卷的绳子、几把看起来用了很久的工具,还有一些装在布袋或木盒里的干货。她没看到有直接摆在外面的地图。

“听说这儿有地图卖?”单夏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同时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兜里那几枚带着体温的铜币,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

“地图?”干瘦老板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的精光。他慢悠悠地直起身,把手里的木片和小刀揣进围裙口袋,转身走进昏暗的铺子里。

单夏耐心地等在雨棚下,目光落在旁边那个小心翼翼整理干货盒子的姑娘身上。那姑娘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动作更僵硬了,头埋得更低,只露出一个苍白紧张的下巴和那条亚麻色的粗辫子。单夏对她友好地笑了笑,虽然对方没抬头看。

很快,老板拿着一卷用粗糙皮绳系着的、边缘有些磨损的厚纸走了出来。他没直接递给单夏,而是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这个,”他用一种带着点矜持的口吻说,手指点了点地图,“村子周边,包括近处的林地、溪流、还有几个老猎人才知道的兽径,都标清楚了。新来的,有了它,能省你不少瞎撞的功夫,也省得你闯进不该去的地方惹麻烦。”他话里话外都在强调地图的价值和潜在的危险,却没急着报价。

单夏脸上保持着平淡表情,甚至还带点审视的意味,伸手:“能看看吗?”

各个游戏里被奸商坑的例子数不胜数,单夏可不想花冤枉钱买一张白纸回去。

老乔治犹豫了半秒,还是把地图递了过去。

单夏解开皮绳,小心地展开一角。厚纸的手感粗糙厚重,上面的线条是用炭笔画的,确实标着山川河流的符号和一些歪歪扭扭的标注。

地图范围不大,精度也粗糙,但对于初来乍到的她,价值毋庸置疑。她看得很认真,手指在疑似森林边缘和水源标记的几个关键位置点了点,像是在评估细节。脸上既没有惊喜,也没有失望,平静得像是在看一张普通的纸。

“画得还行。”她终于抬起头,把地图卷好,递还给老板,语气平淡,“多少钱?”

老乔治接过地图,那双精明的眼睛紧盯着单夏的脸,似乎想从她平静的表情下挖出点真实想法。他伸出四根枯瘦的手指,声音平稳但带着试探:“四个铜子儿。”

单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艾米大婶还真了解她的老邻居。

她轻轻“啧”了一声,像是觉得有点麻烦,然后摇摇头,语气带着点遗憾:“四个啊……唉,我这刚来,哪里来的四个铜子儿啊?浑身上下搜尽了也就三个铜币,待会儿还得去买种子。有人跟我说这里没准儿一个铜子儿能卖,我才来看看的。”

老乔治的脸皮绷紧了些,不可置信得吼道:“一个铜子儿?就想买我的地图?!你看看这地图费的工夫,这么详尽的地图,连哪里有蘑菇丛都标记得清清楚楚!你看这些兽径,是我花大价钱从那些猎人手里买的,绝对保真!一个铜子儿就想买我的地图,做什么白日梦呢!!四个铜子儿一个不少,老乔治的地图值这个价。”

“哎呀您看,我也确实没有四个铜子儿啊。”单夏摊了摊手。

老乔治拿着地图,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像是吞了只苍蝇:“三个,三个铜子儿你把地图带走,我看你是新面孔,卖你个人情。”

单夏叫苦不迭:“您给行行好,我还得去买种子呢,要是三个铜币都买的地图,我非饿死不可。”说着转身往外走,“哎呀,我还是去问问别人吧,也许谁家里有不用的旧地图,我才刚来,也不需要去太深入的地方,用不着这么细致的地图。”

就在她身体已经转了一半,脚步即将迈出雨棚的瞬间——

“等等!”老乔治那带着点急迫的声音响起,显然单夏这“找别人借旧地图”的打算戳中了他的软肋。

让一个新客户带着钱跑去找别人,甚至可能一分钱不花就拿到类似信息,这比少赚点更让他难受。而且梨花村少有外人来,这地图也没有人买,不然也不会放仓库里了。

单夏停下脚步,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转过身:“老板?”

老乔治飞快地权衡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这次语气快了些:“……看你新来的可怜,诚心要,两个半铜子儿!拿走!”

“两个半?唉这、”

没等单夏开始抱怨,老乔治弯腰在柜台下面一个破筐里翻了翻,拿出一个用干草和破布条简单捆扎起来的、拳头大小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灰扑扑、干巴巴的,像是一团压实的苔藓。老乔治把那团东西塞到单夏空着的另一只手里。

“喏!搭你的火绒团。别看它不起眼,”他瞥了一眼单夏背篓里露出的火柴盒,强调了一下不起眼,但立刻接上,“这可是好东西!林子里弄来的上等火绒苔晒干压实的。这几天下雨,湿木头难着,光靠你那点破火柴,够呛!带上它,掰一小块下来,用火柴一点就着,引火快!省火柴!”

“要我说,半个铜子儿去买种子足够了,你又没有多少地,种子也不能明天就成熟。你买的我的地图,马上就能去森林里搞点吃的,最不济也能摘几朵蘑菇。”他语气里带着一种你赚大了的夸张感。

单夏看着老乔治那副“信我没错,这玩意儿实用”的表情,脸上那亏大了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一些,变成了一种“好像有点道理”的思索。她捏了捏火绒团,确实很干很紧实。在潮湿的森林里,引火确实是个大问题,尤其是开始下雨后,茅草屋里也变得潮湿,点燃篝火的难度与昨天又不一样,老乔治确实直击痛点。

“引火快……省火柴……”她低声重复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比较实在的感激笑容,“谢谢您老板,这听起来确实很有用呢,下雨天生火最头疼了。您这搭头非常的实在。”她拿起火绒团,小心地放进背篓里,和火柴盒放在一起。这东西对她接下来的森林探索确实有帮助。

老乔治看她接受了这个说法,并且态度认真,觉得自己这搭头给得恰到好处——显得自己厚道。他挥挥手,语气平和了些:“嗯,知道有用就行。省着点用,能用挺久。”

单夏掏出三个铜币递给老乔治,又在老乔治一脸肉痛的表情中接过地图和找零的半个铜币,背着背篓和地图,走出雨棚。

直到确认单夏走远了,老乔治脸上那副过来人的笃定和略施恩惠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慢悠悠地坐回柜台后的高脚凳上,布满老茧的手指习惯性地捻着刚才收来的那三枚铜币的边缘,感受着金属的冰凉。

一丝几不可查的、带着点得意和讥诮的弧度爬上他的嘴角。

“哼,傻丫头。”他鼻腔里哼出半声气音,目光扫向柜台下面那个装着零碎杂物的破筐。刚才给出去的那个火绒团,就是从这里面随手抓的。

不过是学徒练习刮树皮时,顺手从老橡树上刮下来、晒干后又懒得处理的苔藓碎屑,被他胡乱压了压塞在筐里占地方。引火是能引火,但林子里的干苔藓、枯草絮、甚至松针,哪个不能引火?除了这几天下雨麻烦了点,平时费点功夫自己弄就是了,根本不值半个铜子儿。

地图?自然也不值钱,一个半的铜子儿足够了,超过了怎么都是赚。

“啧,这笔买卖,不亏。”他满意地将铜币丢进柜台下那个沉甸甸的旧铁皮钱盒里,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他拿起之前削到一半的木片,重新开始专注地雕刻起来,仿佛刚才那场“慷慨”的交易从未发生过。雨棚外,细雨依旧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