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耻者的游戏
程立远醒来时，头痛欲裂。
他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下的被单散发着劣质消毒水的气味。天花板上，一盏没有灯罩的灯泡晃得他眼睛发疼。这不是医院，也不是他家。
“醒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角落传来。程立远艰难地撑起身体，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铁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副金属边框眼镜。男人穿着皱巴巴的衬衫，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得像鹰隼。
“这是哪里？“程立远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暂时安全的地方。“男人站起身，递给他一杯水，“我是林志远。你在办公室晕倒了，记得吗？“
记忆碎片在程立远脑海中闪回：王总的谈话、药片、周永昌的来电...然后是一片黑暗。
“我昏迷了多久？我的家人——“
“三天。“林志远打断他，“三天里发生了很多事。“
程立远的手机就放在床头，屏幕已经碎了。他颤抖着按亮屏幕，23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苏雯。最新的一条短信让他的血液凝固：
“程立远，你赢了。小雅和我会搬去我妈家。别再联系我们。“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手指疯狂地拨通苏雯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林志远递给他一个平板电脑：“看看这个。“
屏幕上是一段监控录像，日期显示是他昏迷的那天晚上。画面里，周永昌站在华建集团的前台，正在和保安交谈。随后，两名穿着白大褂的人推着担架车进入电梯，担架上躺着的人赫然是他自己。
“他们把你从公司带走了，“林志远说，“但不是送医。“
下一段视频显示他被推进一间实验室般的房间，周永昌站在一旁监督。技术人员将一个金属头环戴在他头上，仪器上的波形图开始剧烈波动。
“这是什么？“程立远的手指几乎要捏碎平板边缘。
“量子意识提取。“林志远推了推眼镜，“周永昌在为'门格尔计划'工作，而你，是他们选中的'受体'。“
程立远猛地站起来，眩晕感让他不得不扶住墙壁：“胡说八道！周永昌是我大学同学，他只是个建筑承包商！“
“曾经是。“林志远调出一份档案，“三年前，他的公司被门格尔收购，从那时起，他就开始物色像你这样的特殊人才。“
档案显示，周永昌在过去两年里“推荐“了七位各行业精英加入门格尔计划，其中五人已经失踪，两人精神失常住院。
“为什么是我？“程立远的声音发抖。
“因为你的大脑。“林志远调出一组脑部扫描图，“你的海马体有罕见的量子态活动，能天然接收意识信号。门格尔需要这样的'天线'来扩大他们的控制网络。“
程立远突然想起那些日益严重的幻觉——墙壁上流动的阴影，耳边若有若无的低语，以及最近频繁梦见的黑色金字塔。医生诊断他为焦虑症，开了一堆药片，但症状越来越严重。
“我女儿...小雅她...“
“暂时安全。“林志远的表情变得复杂，“但她可能也继承了你的神经特质，这正是门格尔最感兴趣的。“
程立远的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上周小雅说在学校总做同一个噩梦——梦见一个没有脸的男人站在她床边。
“你到底是谁？“程立远盯着林志远，“为什么要帮我？“
林志远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我曾经是门格尔的首席研究员，直到发现他们真正的目的不是研究意识，而是控制它。“他指向自己右眼，在特定角度下，瞳孔泛着不自然的蓝光，“这是代价。“
程立远这才注意到，林志远的右眼瞳孔在强光下会呈现出细微的机械纹路。
“现在，我们有个机会。“林志远调出一张建筑平面图，“今晚周永昌会在蓝鲸会所举办私人聚会，门格尔的三位高层都会出席。我们需要你混进去，拿到他们的主控密钥。“
“你疯了？“程立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我刚从昏迷中醒来，妻子女儿失踪了，而你让我去当间谍？“
林志远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中，小雅坐在教室里，一个穿黑衣的男人正站在窗外盯着她。虽然像素不高，但程立远立刻认出了那个背影——周永昌。
“他们已经在监视她了。“林志远轻声说，“你以为逃离就能解决问题？门格尔从不放弃他们的'受体'。“
程立远的拳头重重砸在墙上，指关节渗出血丝。三周前，他还是个事业有成的建筑师，有个虽然冷淡但还算完整的家。现在，他突然成了某个疯狂实验的一部分，而最可怕的是——这一切并非毫无预兆。
那些被归咎于工作压力的失眠，那些医生诊断为焦虑的幻觉，甚至苏雯日渐疏远的态度...所有碎片突然拼合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
“我需要证据。“程立远抬起头，“证明周永昌真的参与了这些。“
林志远点点头，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金属盒子：“这是量子记录仪，能捕捉意识层面的活动。戴上它，你会看到真相。“
程立远迟疑地接过盒子。里面是一副看似普通的隐形眼镜和一个小型耳机。
“今晚八点，蓝鲸会所。“林志远走向门口，“会有人接应你。记住，无论看到什么，保持冷静。“
门关上后，程立远瘫坐在床上，盯着手中的设备。他知道一旦戴上这副眼镜，就再也不能假装这一切只是场噩梦。
窗外，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程立远想起小雅六岁生日那天，他们一家三口在海边看的日落。那天的小雅穿着黄色连衣裙，在沙滩上跑跳，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苏雯难得地笑了，还主动挽住他的手臂。
那是他记忆中最后一个全家都快乐的时刻。
程立远深吸一口气，戴上了那副隐形眼镜。
世界骤然变了。
空气中浮现出细密的蓝色光点，像尘埃般缓慢流动。墙壁上隐约可见发光的纹路，组成某种他从未见过却又莫名熟悉的符号。最惊人的是，当他看向自己的手臂时，能看到皮肤下若隐若现的蓝色光流，如同某种能量网络。
“这到底是什么...“程立远喃喃自语。
耳机里突然传来林志远的声音：“量子场可视化。现在你看到的是世界的另一面。“
程立远走向洗手间，镜中的自己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头部被一层淡蓝色的光晕包围，太阳穴附近延伸出几条纤细的“光带“，如同天线般微微颤动。
“这些就是你的受体神经。“林志远解释道，“普通人看不到，但门格尔的扫描仪可以。“
程立远颤抖着摸向那些光带，手指却直接穿了过去，只感到一阵微弱的刺痛。
“别担心，它们只是能量形态。“林志远的声音带着某种程式化的安抚，“现在，看看窗外。“
程立远拉开窗帘，眼前的景象让他膝盖发软——整座城市上空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网络，由无数蓝色光线交织而成，像一张笼罩天幕的蛛网。而在城市北部的某个位置，网络汇聚成一个模糊的黑色金字塔形状。
“门格尔的主控节点。“林志远说，“他们称之为'神之塔'。“
程立远突然注意到，有几条光线似乎正从四面八方延伸向他所在的建筑，如同嗅探的触须。
“他们在找我？“
“一直在找。“林志远的声音变得严肃，“所以我们必须行动。记住，八点，蓝鲸会所。“
通讯切断了。程立远摘下耳机，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他摸出手机，再次尝试拨打苏雯的号码，依然是空号。接着他打给小雅的学校，得到的回复是：“程雅同学昨天办理了转学手续，具体去向不便透露。“
最后他打给公司，前台礼貌地告知：“程总监，您已经被列入无限期休假名单，具体事宜请联系人力资源部。“
程立远站在窗前，看着夕阳渐渐沉入城市天际线。三天前，他还是个有家庭有事业的成功人士。现在，他成了被社会系统除名的幽灵，一个连自己女儿都保护不了的父亲。
但最令他恐惧的不是这些，而是内心深处某个声音在说：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些被归咎于工作压力的记忆断层，那些被诊断为焦虑的奇怪梦境，甚至苏雯日渐冷淡的态度...也许都另有原因。
也许，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清醒“过。
程立远拿起林志远留下的西装，开始为今晚的会面做准备。镜子里的男人眼神陌生而决绝，仿佛已经与那个循规蹈矩的建筑师告别。
“为了小雅。“他对镜中的自己说，声音低沉而坚定。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而在量子视界中，那些蓝色的光线变得更加明亮，如同活物般脉动着，等待着下一个猎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