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灵液涤浊世 银锭立人形
屋里那盏油灯,灯芯估摸着是潮了。
火苗子一蹿一蹿的,把两个人的影子映在墙上,也跟着没个安生劲儿。
王胖子坐在床沿上,那身肥肉把个硬板床压得“嘎吱吱”作响。
他脸上那点儿愁,比灯光还昏暗。
“青云,我琢磨着,你还是得小心点儿。
“沈瑞那小子,睚眦必报,可不是个善茬。”
“嗯。”
李青云应了一声,正低头擦拭着白天用过的一把玉钳子。
钳子上沾了药汁,得擦干净,不然明天就得生出一层锈膜。
“就在这聚仙山宋家大院里,他还不敢把咱怎么样。”
他嘴上说得轻巧,像是在安慰王胖子,可只有他自个儿知道,这话多半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给自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找块石头压一压。
可心里头那根弦,却因为沈瑞那句“下山的路更滑”给绷得紧紧的。
王胖子一拍大腿:“要不……咱去求求孙长老?他老人家不是挺看重你的吗?”李青云摇了摇头,把擦好的钳子放好:
“胖子,你想得太简单了。孙长老是丹房长老,可沈瑞他爹是谁?那是连宋家家主都得给几分面子的炼丹师。
”为我这么个没根没底的小学徒,去得罪沈家?这笔账,孙长老比咱会算。”
王胖子那张胖脸憋得通红:
“那……那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啊!大不了,他再敢来找你麻烦,我……我这身肉也不是白长的,我跟他拼了!”
听到这话,李青云的心里头一热。
他走到窗边,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没说话,但那份感动是实实在在的。
他知道,这世上,真心为他着想的,也就眼前这一个了。
为了这份情谊,他也得争口气。
不过,光争气有什么用?
在这人吃人的世道,情谊是暖心,可填不饱肚子。
银子才是爷,是能让人站直了的骨头。
没钱,屁都不是。
别说练武防身,就是想在这丹房里安生喘口气儿,都得瞧人眼色,陪着笑脸。
他想起怀里那两块比脸都干净的碎银子,心里头像是有把火在烧,烘烤着他的五脏六腑,又焦又急。
从那天起,他把所有心思都按进了丹炉里。
往后那段日子,倒真是风平浪静。
沈瑞没再露面,像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可李青云心里清楚,那家伙就像是躲在草丛里的毒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窜出来咬你一口。
他能做的,就是把自己练成一块炉膛里的铁锭,千锤百炼,烧得通红,让那毒蛇轻易不敢下口。
同时,他也多了个心眼,丹房里的事,无论大小,他都默默瞧在眼里,记在心上。
给孙长老打下手,是个精进手艺的好机会。
那些旁人碰都碰不得的珍稀药材,他能过手。
那些长老轻易不外传的萃取诀窍,他能天天听。
丹房的地火,像是永远不知道疲倦。
李青云就守着那地火,人跟鼎都快合为一体了。
原先那双给马梳毛的手,如今布满了细小的燎泡和新结的硬茧,指甲缝里塞满了洗不掉的药垢,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子药草烧焦了的苦味儿。
汗珠子从额头滚下来,掉在滚烫的石板上,“刺啦”一声就没了影儿。
胳膊酸得像是灌了铅,抬都抬不起来。
可他只要一闭上眼,面前晃悠的,就是沈瑞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和那句阴阳怪气的“下山的路,更滑”。
他不敢停,也不能停,更不想停!
【你成功完成一次萃取动作,技艺熟练度+1】
【你成功完成一次萃取动作,技艺熟练度+1】
……
天书上的字,是他唯一的慰藉。
他这股子不要命的劲头,孙长老全看在眼里。
随着李青云萃取药液的失误越来越少,渐渐地,孙长老交到他手上的药材也越来越金贵。
这天,李青云刚萃取完一株颇为难得的‘紫血藤’,手法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他长舒一口气,只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汗水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孙长老一直背着手站在不远处,此刻才踱步过来,浑浊的老眼里,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
“唔……有长进。”
老头儿的声音依旧干巴巴的,但话里的意思却让李青云精神一振。
“不过,你这身子骨,忒弱了!”
孙长老随即又把脸一板,指了指他那微微发颤的手腕,“炼丹不光是手上的巧活,更是个熬人的力气活!
“瞧你这点儿出息,一株二阶药材就把你榨干了?往后要是炼制高阶丹药,在丹炉前头熬上七天七夜,你这小身板子还不当场散了架?
“趁着年轻,不想辙把筋骨练瓷实了,你这条道,走不远!”
李青云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
他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先恭恭敬敬地将萃取好的灵液用玉瓶封好,这才转过身,对着孙长老深深一揖,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受教的感激与苦恼。
“长老说的是,弟子也为这事儿犯愁呢!
“这手艺越练,就越觉得身子骨跟不上,就像是一把好刀,却配了个木头刀鞘,处处掣肘,施展不开!
“弟子也想求购些强健筋骨的药材,可实在是囊中羞涩……”
他话锋一转,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声音却依旧沉稳:
“弟子前些日帮着整理丙字柒号库房,发现库里堆积了不少像‘铁线草’、‘石菌花’这样的低阶药材,放久了灵力逸散,实在是可惜。
“弟子斗胆,想求长老允个方便……将这些灵力将散未散的药材,折个公道价,卖给弟子。”
他见孙长老没作声,才继续道:“弟子想拿它们勤加练习,若是萃取出的灵液品质尚可,便拿去山下坊市换几个辛苦钱。如此一来,既为丹房清了废料,弟子也能攒钱购买药材,精进丹道,早日为长老分忧!”
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七拐八绕,愣是把一个自个儿想占便宜的请求,给说成了一件为丹房排忧解难、创造价值的“大好事”。
孙长老听完,浑浊的老眼珠子里精光一闪。
他没立刻言语,心里头那本账,却已经拨得“噼里啪啦”直响。
这小子,简直是成了精的小猴儿!
不,比猴儿还精!
他说的丙字柒号库房,确实是丹房的一个老大难。
里头那些低阶药材,由于平日需求量大,总会多囤不少,这也导致每年都要烂掉一大批。
孙长老也考虑过如何处理多余药草的事情,但他堂堂丹房长老,自然不会为这点小事拉下脸皮去跟坊市的小贩打交道。
可就这么看着药材烂掉,他心里头也窝火。
如今这小子主动请缨,把这烫手的山芋接了过去,不光省了麻烦,还承诺能变现,这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