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青云窥符道 十日定生死
角落里。
那几个平日里就瞧李青云不顺眼的世家子弟,顿时跟那灶膛里跑了风的破风箱似的,发出一阵压不住的嗤笑。
“切,还以为他得了长老的青睐,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天才,闹了半天,也是个银样镴枪头。”
“就是,控火萃取使的是傻力气,跟这手上绣花的精细活儿,可不是一码事。”
“这下啊,该现原形了。”
李青云没理会周遭的风凉话,只是皱着眉,盯着自己的指尖,心里飞快地盘算。
“神识能跟上,是那股子劲儿不稳。这玩意儿,得像控火,不能光用蛮力,得‘喂’着它走,‘哄’着它来,要匀,要细……”
他正琢磨着,眼看后面几个像他一样没根底的学徒接连失败,丹室内的气氛也愈发压抑。
孙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黑,终于忍不住骂了几句。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说孙老头,一大早的,火气就这么冲?也不怕走火入魔,把自个儿当丹给炼了?”
众人闻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破旧道袍、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老者,正跟没长骨头似的斜倚在门框上,手里还提着个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灌。
弟子中立马有人窃窃私语。
“是墨尘长老!他怎么来了?”
“嘘……小声点!我听我叔父说过,这位墨长老来历神秘,是老家主早年游历时,不知欠了怎样一个天大的人情,才答应留在宋家当客卿的。”
“听说他那身本事,要不是有这人情拴着,早就天高任鸟飞,哪会瞧得上咱们这小小的赫连山脉。”
孙长老一见来人,脸上那股子火气竟消了三分。
嘿嘿一笑,随即又把脸一板,冲着底下人吼道:
“都给老子看清楚了!这位是墨尘长老!
“他老人家今儿个心情好,肯指点你们两手,是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都给我用心学,用心看!
“墨长老高兴了教一回,不高兴了,请都请不来!”
那被称为墨长老的老者晃晃悠悠地走进来,浑浊的眼睛扫了一圈底下噤若寒蝉的学徒,最后在孙长老身上打了个转,浑不在意地撇了撇嘴。
他也懒得搭话,就跟没瞧见底下这帮人似的,伸出根手指头,蘸着葫芦里洒出的酒水,漫不经心地就在地上涂画起来。
那动作瞧着随意,可每一笔落下,都仿佛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让地上的水痕久久不散,还泛着淡淡的灵光。
李青云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不是在看热闹,也不是在死记硬背。
他是在“拆”。
跟在丹房里拆解药性似的,用那千锤百炼出来的专注,去拆墨长老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分力道,甚至是每一次呼吸的节奏。
他要把这符文的“理”给揪出来,嚼碎了,咽下去!
他看得入了迷,忘了周遭的一切,脑子里就剩下那不断变化的符文轨迹。
渐渐地,他仿佛不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用心神当指头,去触摸,去感受那真元在笔画间流淌的脉动。
就在这时,脑海中的天书金光一闪!
【你初次尝试绘制丹符,已领悟技艺:基础绘符术】
【你观摩符道大师演法,心有所悟,基础绘符术熟练度+5】
一股清凉之意从天灵盖直贯而下,李青云浑身一震。
他再去看墨长老画的符,那感觉,全变了!
原先那些玄奥复杂的笔画,此刻在他眼里,依旧是团乱麻,可不再是死疙瘩了。
他能从这团乱麻里,勉强揪出了一根线头。
他好像能模糊地感觉到,为何这一笔要重,为何那一划要轻,那真元流淌的脉络,像是隔着一层薄雾,隐约可见。
“原来……是这样!”
李青云按捺住心头的狂喜,双眼放光,再次将全副心神投入到墨长老的教学之中。
这一次,他不再是门外汉,而是真正摸到了门里头的那块砖!
墨长老画完六道基础丹符,便提着酒葫芦,打了个哈欠,晃晃悠悠地准备离去。
他从头到尾,没跟任何一个学徒有过眼神交流,仿佛这满屋子的人,都不过是些碍事的桌椅板凳。
等他走远了,孙长老才重新站到众人面前,脸色平静,但眼神里的严厉却比刚才的怒骂更让人心里头发紧。
他环视一圈,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
“都看见了。这六道丹符,是入我丹房的门槛。
“我给你们十天功夫。
“十天后,第一次考校开始。不能将这六道丹符一笔不差绘出的蠢材——”
他顿了顿,那目光跟刀子似的,在每一张或紧张或惶恐的脸上刮过。
“——卷铺盖滚蛋,丹房永不录用。”
……
三天,一晃而过。
对丹房里的大多数学徒来说,这三天,是伸着脖子等挨刀的煎熬。
可对李青云来说,这三天,他就是把自己当成了丹炉里的药渣,非得扔进火里,把自己熬干榨净,再刮下最后一层灰来使。
白天,他在丹房里,有样学样地比划着那六道要命的丹符,把墨长老教的每一个字都抠碎了,揉烂了,咂摸里头那点别人品不出的味儿。
这三天里,墨长老偶尔也会提着酒葫芦来丹房晃荡一圈。
名为答疑,实则瞧着更像是来寻个清静地方打盹。
可李青云总能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跟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黏上去问东问西。
他问的问题,也从最初的“真元为何会散”,慢慢变成了“这一笔的顿挫,是否为了聚势”。
让那懒洋洋的墨长老,也不由得多睁开那对惺忪醉眼瞧他几下。
晚上,他先是悄悄摸到一处没人的空地,借着月光,寻了根趁手的木棍当大刀,把那套“崩山刀法”舞得虎虎生风。
练到筋疲力尽,再回到空无一人的丹房里,借着地火,处理从药库那儿赊来的低阶药草,萃取出一瓶瓶品质上乘的灵液。
身子累得像是要散架,丹田里的真元更是跟挤牙膏似的,用一点少一点。
每当真元耗尽,困得睁不开眼时,他便会摸出一瓶新萃的低阶灵液,仰头一饮而尽。
那“熔炉之躯”的天赋立时便起了作用,将驳杂的药力飞快地碾碎、炼化,化作一股股精纯的气力,重新填满他那几近干涸的丹田。
人是熬瘦了一圈,可那双眼睛,却在夜里亮得跟饿狼似的。
……
这一日上午,又是墨尘长老的课。
丹室里的气氛,比上回还要凝重。
那“十天之期”就像一把悬在脖子后的刀,冰凉,又锋利,让底下每一个出身寻常的学徒,都坐立不安,觉着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墨尘长老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德行,提着个酒葫芦,晃晃悠悠地走进来。
浑浊的眼睛在底下扫了一圈,依旧是在看一群不碍事的桌椅板凳。
“上回那六道丹符,谁练出点名堂了?上来给老夫瞧瞧。”
他懒懒地开口,好像在问今儿个天气怎么样。
学徒们你看我,我看你,大多把脑袋耷拉了下去。
沈瑞依旧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他画出的丹符,比三天前更加凝实,引来一片艳羡的低语。
接着,又有几个世家子弟上前,虽说磕磕绊绊,但好歹也能画出个囫囵模样。
轮到李青云时,他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
他提笔,蘸液,第一道“火”字符,起笔凌厉,一气呵成;
第二道“金”字符,稍显滞涩,却也稳稳成型;
第三道“木”字符,灵动自如,竟隐隐有了几分墨长老的韵味……
他竟一口气,将六道基础丹符,一道不落地全在空中画了出来!
虽然后面几道符文光芒明灭不定,颤巍巍地好似随时都会溃散,可终究是成了!
比起沈瑞那光芒四射、跟画儿似的符文。
李青云这六道,就跟刚学走路的娃娃似的,颤巍巍,抖索索,磕磕绊绊,瞧着像一场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演砸了的杂耍。
但满屋子的人,却都静得可怕,一个个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们是亲眼瞧着李青云三天前连笔都提不稳的。
这才几天功夫,竟已能完整绘出六道丹符!
这……这他妈真是活见鬼了!
始终跟没长骨头似的倚着的墨尘长老,那正要往嘴里送酒的手,在半道上,停住了。
他那双看似昏聩的老眼,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李青云身上。
那眼神,像一把锥子,要把李青云从里到外都给钻透了。
他咂了咂嘴,扭头冲着一旁的孙长老,撇了撇嘴:
“你这回,倒是捡了个不算笨的。”
这话说得平淡,可听在众人耳朵里,不亚于一声惊雷。
李青云的心,也因为他那一眼,而狂跳起来。
他晓得,自个儿这条路,没走错,走对了!
“想要进阶‘初级炼丹师”,所需真元和神识属性,我还差着不少。若能得墨长老青睐,学到一部分符箓之术,再开启一个关于符箓的道途,得到天书的属性加成,差不多就够了!”
这已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而是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登天梯。
墨长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丹室内的压抑气氛却并未散去。
旁人愁的是那十日之期,李青云心里想的,却已是更远的事。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绘符而微微发颤的手,一条全新的、充满了未知与希望的道路,已然在他眼前铺开。
他攥了攥拳,将那份激动与算计一并压回了心底,面上又恢复了那副不起眼的寻常模样。
这才抬脚,随着王胖子,朝饭堂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