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冲突
回宿舍的林荫小路人迹稀疏。荷花池里蛙声阵阵,远处孩童追逐嬉闹的喧哗隐约传来。我边走边刷手机,忽地看到小梨更新了朋友圈:
“2025年6月11日的下午,谢谢你。”
配图赫然是那副熟悉的黑框眼镜。
我嘴角微扬,默默点了个赞。正欲收起手机,一股猛力骤然从背后袭来,将我狠狠踹倒在地。
昏黄的路灯下,五个身影缓缓逼近。
“路永生,好久不见。”为首的声音带着戏谑。
我撑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抬头看清来人,竟是八分厂的肖锦成。
“肖锦成,老子哪儿招你了?”我攥紧拳头,目光如刀。
“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肖锦成狞笑一声,朝身后使了个眼色。几个彪形大汉摩拳擦掌,围拢上来。
打架?我还真没怵过。全省自由搏击季军的底子,对付这几条杂鱼,绰绰有余。
见我毫无惧色,肖锦成一伙反倒愣住。他举着手机,不耐烦地催促:“愣着干嘛?上啊!我还得录视频交差呢!”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被推搡着率先扑来,硕大的拳头直冲我面门。软绵无力的拳路,一看就是个花架子。我借力一拨,他顿时重心失衡,踉跄着“咚”一声撞上旁边的柳树,瘫软在地,没了动静。剩下几人见同伴吃亏,一拥而上。一个瘦高的中分头抄起手腕粗的铁棍,悄无声息朝我后背抡来。我侧身闪避,反手精准扣住铁棍猛地一拽,顺势借力一脚狠踹在他腰眼。中分头闷哼一声,铁棍脱手,捂着腰蜷缩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要不,一起?”我掂量着夺来的铁棍,饶有兴致地扫视剩余两人。
那两人看着地上呻吟的同伴,面面相觑,脚下似生了根般不敢上前。肖锦成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地踹了其中一人一脚:“妈的,给老子上!”
被踹那人猝不及防,踉跄着冲到我面前。我手中铁棍作势朝他脑袋狠狠砸下——棍风未至,这怂包竟双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烂泥般瘫倒在地。
最后一人早已魂飞魄散,怪叫一声,头也不回地疯逃而去,丢下举着手机、一脸错愕的肖锦成。我走过去,一把拍掉他的手机,掐住他脖子:“有意思么?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老子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生…生哥…误会!误会!”肖锦成喉咙里挤出嘶哑的求饶。
“说,谁指使的?”我松开手。他立刻蹲下干呕,我嫌恶地踢了他屁股一脚:“痛快点儿!”
“是霍清婉!是她…是她让我来给你点颜色看看的!”肖锦成捂着屁股,疼得直吸冷气。
“带个话给她:莫挨老子。老子疯起来,连自己都怕。”撂下这句,我也懒得再纠缠,捡起地上的背包,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肖锦成气急败坏的怒骂:“还他妈装死?都给我起来!一班废物!”……
翌日上午,三分厂厂队篮球决赛动员会。对手是卫冕冠军八分厂。李开森书记正分析敌情:
“八分厂是老牌劲旅,队员不少是厂队主力或替补。他们擅打快攻,节奏极快,一旦开场被带乱,很容易崩盘。所以,开场必须咬住!必要时,用犯规也要打乱他们的节奏!第二点,重点盯防他们的7号穆辛蓝——前职业球员,进攻发起点,传球视野和假动作都是职业水准。必须切断他和队友的联系,绝不能让他舒服传球!”李书记喝了口水,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在我身上,“永生,还记得当初我为什么力排众议把你招来吗?别人可能不知道,我可清楚你那手‘旱地拔葱’的三分绝活。这场比赛的胜负手,或许就在你身上了。”
我朝李书记点点头,没说话。八分厂的比赛我看过,快攻犀利不假,但李书记似乎忽略了他们更可怕的一面:防守。那个身高两米一二的4号莫兰特,如同禁区里的定海神针,得分或许不多,但防守滴水不漏,想在他头上拿分难如登天。这才是他们五年蝉联冠军的根基。
会后,我单独留下李书记。
“李书记,昨晚肖锦成带人堵我了。”我压低声音。
“吃亏没?”李书记眉头一皱。
“三五个人,还伤不了我。”我顿了顿,“就是担心这孙子在球场上使阴招。”
“他敢?!”老李猛地一拍桌子,目露凶光,“论打球,三分厂或许略逊一筹,但论干架,老子这些年怕过谁?你只管放开手脚打,有我在,他们敢乱来,我让他们爬着出体育馆!”
“是霍清婉指使的。”我补充道。
“总厂霍书记的千金?那个出了名的混不吝?”李书记了然,“她招惹你了?”
“她…之前对我有点意思,被我拒了,这才找的肖锦成。”
老李没吭声,默默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缓缓道:“这事你别管,我来摆平。”
“谢了,李书记。”……
回到办公室,何刚一脸兴奋地凑过来:“生哥!原来传闻是真的!你真是老李头特招进来的前CUBA大神啊!藏得够深啊!”
“陈年旧事了,提它干嘛。”我摆摆手。
“那不一样!没真本事,老李能费这劲?”何刚搓着手,
“现在的关键是明天怎么打。上一场太跳了,对面肯定死盯我。”我摸了摸带着些许须根的下巴道,
“兵来将挡,穆辛蓝是厉害,但岁数摆在那,我不怵他。”何刚撸起袖子,信心爆棚。
“不止他,”我提醒道,“小心4号莫兰特。他和穆辛蓝的挡拆炉火纯青,一旦换防让你对上他,麻烦就大了。”手机震动,是小梨的信息:“生哥,有东西给你,下午球馆见。”
“看啥呢生哥?笑得这么荡漾?”何刚贼兮兮地想偷瞄,被我笑骂着一脚踹开。
下午球馆
与何刚加练完三分,我坐在替补席等小梨。六月的球馆闷热如蒸笼,好在空调开得还算足。何刚收拾好东西刚准备离开,差点撞上从侧门探头探脑的小梨。她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小鹿缩回门后。
“生哥!你的‘小哑巴’来啦!”何刚故意扯着嗓子喊。
“嘴巴不想要我可以帮你缝上!”我抓起篮球砸向他屁股。
“啧,做贼心虚…”何刚揉着屁股,嘀咕着溜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我才发信息:“出来吧,他走了。”
一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左右张望,确认安全才慢慢走出来。今天的小梨没穿校服,一件贴身的浅蓝短袖,一条洗得发白的七分牛仔裤,脚上是干净的小白鞋。合身的衣物勾勒出她纤秾合度的身姿,马尾辫衬得脸蛋愈发白皙,黑框眼镜下,肌肤细腻得如同剥壳的鸡蛋。
她怯生生走到我面前,示意我伸手。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编织精致的红绳,仔细地系在我手腕上。
“听说你们明天决赛对八分厂,这是我求的平安绳。”她脸颊微红,目光始终低垂,不敢看我。
“明天来看吗?”
“嗯!不过看完要打扫卫生…”
“那赛后我帮你。”
“嗯,谢谢生哥。”她终于抬头,对我甜甜一笑。那笑容仿佛点亮了整个球馆,乌黑清澈的眼眸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光彩流转,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盛满了羞涩与欢喜。视线交汇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仅仅几秒,红晕便从她脸颊迅速蔓延至耳根,她又慌忙低下头去。
“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多笑笑。”我发信息。
她抿嘴笑了,飞快打字:“那我以后…只笑给你一个人看。”
心头暖流涌动,我忍不住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她身体微僵,却没有躲开。
湖畔小径
夕阳熔金,给天边镀上火红的流霞。
我们并肩漫步。小梨心情显然很好,时不时偷瞄我一眼,嘴角噙着笑意。
“干嘛老偷看我?”我发问。
“才没有…”她急忙否认,指尖在屏幕上跳跃,“就是觉得…你好高,我才到你胸口呢。”
“我一米九。你…大概一米六五?”我猜道。
“嗯嗯!猜得好准!”她惊讶又佩服地看着我——自然不知道,这身高曾属于我大学的初恋。
“看你朋友圈了,那些画,都是你画的吧?”我靠在湖边的栏杆上。
“嗯,在特殊学校学的。”微风吹动她的刘海,她下意识地拢到耳后。
“虽然不太懂艺术,但总觉得…你的画里,有股说不出的…凉意。”我尝试触碰她的内心。
“老师也说过…”她眼神黯淡下来,“可我不知道怎么改…”
“如果不知道,”我认真地看着她,“那就先让自己开心起来。心情好了,看世界的方式也会变,画里的感觉自然就不同了。”信息发出,我突然朝她做了个夸张的鬼脸。
“噗嗤!”她毫无防备地笑出声,清脆如银铃。
“记住这种感觉,”我凝视着她,眼神真挚,“我希望你的画,能像你的笑容一样有感染力,把世间的美好,传递给所有喜欢你的人。”
她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飞快用手背抹了下眼角。再抬起头时,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灿烂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夕阳的余晖映在她眼中残留的泪光上,像碎钻般熠熠生辉。
决赛日·体育馆
聚光灯下,西装笔挺的主持人朗声道:“各位来宾,运动员,观众朋友们!一年一度的总厂杯篮球决赛即将拉开战幕!首先,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总厂霍思楠书记为比赛致开幕词!”
掌声与欢呼如潮水般涌起。
富态的霍书记面带微笑,走上台前,双手虚按示意安静。
“尊敬的各位来宾、裁判员、运动员,以及各分厂热情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们齐聚一堂,共同见证总厂杯篮球赛的巅峰对决!在此,我谨代表总厂办、总厂工会,向所有参赛人员、嘉宾,以及关心支持本次赛事的职工朋友们,致以最热烈的欢迎和最衷心的感谢!”掌声再次雷动。霍书记顿了顿,继续道:“篮球,是激情与团队精神的完美诠释!本届赛事不仅是为了强健体魄、选拔人才,更是为了激发拼搏热情,传递团结协作、永不言弃的体育精神!在此,我提出三点期望:第一,希望全体运动员秉承‘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宗旨,赛出风格,赛出水平;第二,希望裁判员、工作人员恪守公平公正,确保赛事安全有序;第三,希望所有观众文明观赛,用热情的掌声为每一位拼搏者喝彩!”
“最后,预祝本届总厂杯决赛圆满成功!谢谢大家!”
掌声与各分厂啦啦队的呐喊声震耳欲聋,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球员们整装列队,战意高昂。
我蹲下身,用力紧了紧鞋带。目光扫过喧闹的看台,却没能捕捉到那个期待中的瘦小身影。指尖抚过腕上的红绳,一丝失落悄然爬上心头。
“就那个8号,待会儿给我盯死他,下手狠点!”肖锦成的声音在嘈杂中隐约传来,他正对着八分厂一个高个子球员耳语。我瞥了一眼,没太在意。决赛当前,众目睽睽,谅他也不敢太过分。
现场声浪过于汹涌,老李最后的战术布置几乎被淹没。只看到他灼灼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用力点了点头。
比赛,正式打响。
双方队员在中圈附近握手致意,随即大步流星,踏入这片即将沸腾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