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的习惯

第4章 你的习惯

十五岁生日那天，程研礼像往常一样坐在二楼楼梯拐角处，这个位置能看清楚客厅的一切。在程研礼心里，客厅已经算是半个公共区域了，因此多少还是有点抗拒。在安静的时候，自己还是只愿意待在自己划定的安全区。

玄关处传来开门声，程研礼勾着头看过去，是林泉舅舅，后面还跟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研礼，你看谁来了。”林泉换好鞋套，提高了声音，确保人能听到。

“小易。”程研礼看清来人嘴里呢喃道。

林浅易穿好鞋套走进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好不容易经过了小学的可以，这眼看就到初中都快结束了。结果开学的时候同学太热情了，弄了场最后的狂欢，其实也就是一群孩子弄了不少彩带互相打闹，只不过弄到最后，所有的彩带都放完后，大家就开始捡地上的。

弄得程研礼突然想起当初浑身泥巴，爬满虫子的样子，还有身边就是父母爬满虫子，面目全非的样子。回家就把自己关了起来，好几天都不愿意出来，连周阿姨都不让进屋了。

林泉知道这事不怪那些孩子，到学校跟老师道过歉之后，就给程研礼办了居家学习，但是找的老师只能隔门教学。心理医生说这样不行，如果久了，就会的彻底封闭自己，将来跟人沟通都会成问题。实在不行，就要找他的朋友，或者让他多跟人交流才行。于是林泉就想到了林浅易，毕竟只有他靠近研礼的时候，不会引起反感和刺激。

“我给他也申请了居家学习，就让他跟你一起上课，好不好。”林泉也不敢做主，毕竟这么久了，家里从来都没有留宿过什么人。

程研礼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人，轻轻点头。青春期的孩子发育的就是快，明明记得上次见，两个人还是一样高的。

这第一步走出来，林泉就放心了，至少不会一来生人，研礼又把自己锁进房间里。

“那就由你带他进房间吧。衣服和一应生活用品，周阿姨已经准备好了。”说完，林泉就留下两个人单独相处。

公司那边还有事，程魏这老家伙的儿子不争气，被学校开除了。程魏拖了不少关系把事平了，又把程野送到了国外。可算是把他折腾的不行，自己要赶紧趁着机会压一下他的势头，这样等程研礼接手的时候，干净一点。所以这边看着两个人相处没什么问题，就赶紧往公司赶。

两个人没怎么寒暄，程研礼直接带着人到了二楼卧室，就在自己房间旁边。程研礼拿出湿巾擦拭门把，然后用纸巾垫着才把门打开，里面的布置跟程研礼房间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个衣柜。衣柜里放着几套换洗的的衣服，周阿姨提前准备好的。

林浅易在屋里转了一圈，坐在席梦思床上垫了垫，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妍妍，你家真大。我刚进来的时候看着，就像一个小城堡。”说着就躺在床上感受了一下，回头看见程研礼自然的让开一个位置，拍了拍，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你不会真的是一个小王子吧。”

程研礼被林浅易不着边际的话逗笑，但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现在还是不敢跟人靠得太近，总感觉会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

林浅易也察觉到不对，尴尬一笑。起身整理了一下床单，又想到什么，起身径直走进房间里的洗手间，用脚支着门，认认真真的用七步洗手法洗了一遍，有用酒精消毒一边，出来后还用湿巾在擦拭一遍。这才出来，拿起鸡毛掸，消毒，清扫，消毒。

这些都是程研礼经常做的，每次在做座位的时候，程研礼都会重复这些行为，只不过用的是湿巾。每次在做这些的时候，不少同学也会投来怪异的眼光，没想到林浅易一点都不介意，甚至还默默记在心里。

“好了。”做完这一切后，林浅易十分满意，一脸骄傲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坐。”

程研礼这样彻底被逗乐了，脸上也不再是刚进门的时候，死气沉沉的样子了。林浅易感觉好像又见到了小时候那惊鸿一瞥，那个不然尘世的小王子就这样肆意的站在自己面前，成就感更强了。

程研礼没有在推脱，纠结了一下还是坐了下去。只不过是端正的坐在林浅易清理过得位置，一点都不敢越界。自己还是第一次坐别人的床，之前哪怕是不得已住酒店，也要用上四层一次性床垫，而且似乎，自己没有像之前一样特别抗拒。

林浅易觉得今天赚了，见到程研礼笑了，还让他做了自己的床。欢欢喜喜的从另一边横着躺过来，脑袋跟程研礼并行，但是很有分寸的，保持着一点距离。

“那天在学校，谢谢你。”程研礼语气诚恳。

看着旁边林浅易的脸，这才有机会认真看。林浅易不算白，也不算黑，长得也是一脸桃花相，这要是在篮球场上，不知道会迷倒多少女孩子。

“那都是小事，要是其他同学有难，我也会出手帮忙的。”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林浅易也没有察觉程研礼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就是你那天还挺吓人的，突然一下脸就白了，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缩在墙角。老师和同学想要问问情况，你也不理人，最后是拽着我的衣角走的。”

那天自己就是像往常一样在人少一点的走廊里做习题，谁也没料到会有人带头冲出来给初三学子加油，一下子满校园都活跃了起来。一开始还好，程研礼虽然被感染，还是找机会脱身，没想到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心里很厌恶，也只能强忍着缩到角落。一直到几个礼花散开，漫天飘舞的花瓣，加上拥挤的人群，让他联想到了当年父母的怀里，是温暖，也是寒意，漫天的虫子要把一切都吃掉。

回头看见同学的脸，好像看见蛆虫从他们的眼眶，嘴巴钻出来，就像是自己爸爸妈妈的脸。

程研礼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想要逃离，他害怕自己也会变得跟爸爸妈妈一样，被虫子吃掉。可是当年小小的自己，也不想离开父母身边，那是仅存的温暖，甚至幻想这些虫子是爸爸妈妈变出来陪自己的.....

林浅易听见骚动，赶过去的时候就只看见他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里，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头埋得低低的，好像谁碰一下就会碎掉一样。

林浅易蹲在他面前，程研礼感觉的眼前一暗，缓缓抬头，阳光从林浅易背后照过来，隐约能看见人的眉眼，只有他的脸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长满蛆虫。

“我带你去医务室。”说着，把自己衣角递过去，他知道程研礼不喜欢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