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消息
残阳斜照，坠在飞檐的镇兽獠牙上。
中年男人信手抛洒鱼食，锦鲤争食搅碎一池金红。一人跪在身前，跪地男子喉结滚动，汗珠坠入青砖缝隙，愕然是那被莫毅放归之人。
“其他人呢？”中年男人一把将手里鱼食撒入池塘，背对着跪地的男子问道。
见跪在身前的人深低着头不答话，骂道:“废物。”
“家主，此人未破三境，但是战力非凡，而且警觉性极高。入了山便寻不到，他借着地利，这才被他逐个击破，先前情报有误啊。”跪在地上的那人慌忙辩解。
过了一会男人才又开口“是谁安排的？”
“这……”到了这个时候，那跪在地上的人才知道，这件事家主竟不知情。
“是三长老吧，他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瞒着我，真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言语时已面露杀机，怒意更甚。
“罢了罢了，你既说情报有误，你是怎么活着回来的？”话锋一转，强压怒气平静的问道。
“回大人的话，小人速度快，他追了一截，便甩开了他。”那跪着的人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了什么。
“追了一截？”男子若有所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带下去吧，三长老那就不必回了”转过身对着另一个人道：“三叔那边，让他安分些。”摆了摆手，众人随即退下。
“爹，我亲自去的，天脉之资，情报不假。”
待到众人退去，一旁的年轻人才开口，此人手握折扇，正是林山。
“天脉武者，放眼整个虞国也是少有。”
“琴韵阁下手倒是快，先生以为我等是否还有机会？”对着无人的池塘男人问道。
过了许久，湖面上水波微动，浮出两个字——舍得。
“三叔啊三叔，时代变了，看来我也得有所动作了。”看着一旁的儿子，他似乎寄予厚望。
琴韵阁，有最好的酒，最美的姑娘，是樊城最大的销金窟，更重要的是能买到准的消息。
来此消费的人多是世家子弟，再就是富商和官家人，简单一碟下酒菜价起千金，而真正暴利的是暗中的消息买卖。
不多时，莫毅便到了，才刚到门口，拉客的人就热情招待，管事的妈妈立马热情迎了上来：“姑娘们快来，好生伺候。”
见管事就要招呼姑娘前来，莫毅忙道：“我找紫衣姑娘。”
闻及紫衣，管事神色微动，再观来人面罩遮脸，手提长剑，来意不言而喻。
顶楼的最大包房，推开雕花门的刹那，烛火满屋，一股淡淡的奇异香味，莫毅戴着面罩也没有挡住。
屋内人身着紫衣薄纱掩着面，手里轻摇着扇子，踩着轻盈步伐一步步朝着莫毅走来，淡淡香味在萦绕周身。
女子长发披肩，束发的紫色带子上带着两个金色铃铛，随着动作轻声作响，腰间束着两掌宽的月色缎带，正中悬一枚青玉，唯独这玉她从不轻易示人。
花魁虽美，不及紫衣，敢不敬者，寸步难行。姑娘无人知其姓名，只知是这琴韵阁的当家人，樊城之地修行者无人不知。
铃铛轻响了几声，看着只走了三五步，却横穿了宽敞的房间，到了莫毅面前。
接触不是一次两次了，莫毅始终看不透她的修为，条件反射的后退半步，握着剑鞘的手也多用了几分力。
“又不是第一次来了，怎的还这么警惕？姐姐有又不会吃了你。”
轻声细语的话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迷人的香气像是活了一样，向着莫毅包裹而来。
“刚回来。”出了城，步步杀机，难免精神紧张。
莫毅收起手中剑，摘下了脸上面罩随着紫衣往里走去。
“现在又不怕了？”紫衣焚香煮茶的同时也不忘调侃莫毅。
“姐姐神通广大，一个面罩而已，能遮得住什么。”
琴韵阁名声在外，莫毅也领教过他们的本事，内部规矩森严，若是有心调查，想查没有查不到的，想瞒没有瞒不住的。
茶清香混着刚燃上的香，冲淡了紫衣身上的香味。
“且喝杯茶解解乏吧。”
“好茶。”浅饮轻尝，顿觉精神一振。
“这茶可不好找，也是刚到，想着不能怠慢了弟弟。”
两人不似要交易情报，互相调侃，更像老友重聚，品茶闲谈。
连着喝了几杯莫毅才开口：“姐姐既然留话，应是有消息了？”
“自然，寒灵乳已经寻到了。”
闻言莫毅有些激动，一张长长的药方，就差这一样一直寻而不得。
“黎山？”莫毅尝试着猜测。
“寒灵乳非极寒之地不出，虞国西南，只有一处有雪山，不过……”
紫衣指尖轻点茶盏，水面骤然结冰：“黎山的东西，可不好拿。”
一幅残图展开，冰霜在羊皮卷上蔓延出山脉轮廓：“上月苍山派五人上山，只回来一个，他的手里还抓着这个。”
一枚染血的冰晶杯中若隐若现，只有指甲盖大小，莫毅瞳孔骤缩——正是寒灵乳的碎渣。
黎山是虞国西南之地最高的山，山顶终年积雪，是极有可能有寒灵乳存在的，只因那是四阶雪魔熊的地盘，一两只还好说，那里有一群。
琴韵阁也没人敢探，若不是苍山派的人寻医之时露了行踪，这消息也难以获得。
莫毅本寄希望于有人出售，如今得到的消息却让他头疼不已，四阶妖兽，约莫是开了灵智的，以前猎妖所用的诱杀之法恐怕不好使了。
寒灵乳莫毅志在必得，问道：“姐姐能否指点一二？”
“现在知道和姐姐撒娇了，刚刚不是还想拔剑吗？”
“哎呀，我这不是……”
“你体内灵力浑厚，若能破境开轮，再找几个可靠的帮手，未必不能成事，还有姐姐什么事。”不等莫毅解释，紫衣说了起来。
莫毅沉默了，他如何不知，只是破境之法他寻求的比这消息还要久的多。
“谈何容易啊。”轻叹一声，按了按额头，再问：“那几番想置我于死地的人可有消息？”
不同于先前的轻松，说话时带着明显杀意。
“还没确认呢，再等等吧。”
“那就是说有消息了。”
“罢了罢了，先与你说说也无妨。”
没有完全确认的消息琴韵阁是不会随便告知的，莫毅眼中的杀意已露，紫衣看得出他心急，已然八九不离十的消息提前告知，也算卖个人情。
在莫毅回城前约莫两个时辰，被放走的那人绕道南门，几近辗转，最终入了东城，琴韵阁眼线遍布，这事瞒不过，几句话莫毅就知道他故意放走那人起到了作用。
“可还记得十个月前的事？”
“才过去十个月，即便过去十年我也忘不了。”
时至今日莫毅杀的人已有数十个，他不自觉的伸出了手，只觉得那日的血渍还没洗干净，不时想起还有血腥飘来。
他还清晰的记得，就是这只手掐着的那华服少年，惊愕的眼神死死盯着莫毅——原来世家子也流着红色的血。
那一次是莫毅觉得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那天刘川为救他而死，也是那天是他开始杀人。
“你可能不太清楚，死的六人中有一个年轻人，是林家三长老之孙。”
“高高在上的世家子，死不足惜。”莫毅语中饱含怒意，只觉得当时让他们死的太痛快了。
仅凭自己放走的漏网之鱼，以极快的速度便查了个八九不离十，纵是心中所愿，琴韵阁行事还是让莫毅心惊。
“等确认完毕我再告知。”
“不必了，这林家，我过些时日亲自拜访。”言语拒绝之时，莫毅眼神里的杀意更甚。
“你倒是急，若早些时候说，姐姐都给你查清楚了。”
莫毅翻了个白眼，“我的姐姐啊，早我也没钱啊。”
早些时候，从莫毅接二连三开始被人袭杀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杀人者应当是有所预谋，他当时将所有的钱都花在了买断自己的消息上，外出之时也是面罩遮脸生怕暴露，就连猎妖司也没报上姓名。
紫衣一笑，同时也暗自佩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你倒是够谨慎，早早买断了自己的消息。”
“莫非真有人查我？”
“这几日来的还不少呢，清风堂、龙虎帮、林家都有。”
这几家的人，莫毅刚刚见过，即便琴韵阁能力之强，莫毅还是不由得有些担心。
“放心吧，他们能查到的就是现在大家都知道的，一个一年就在樊城猎妖司青榜前十的神秘少年，查不到你那可爱的小妹的。”
“姐姐慎言，我哪里来的妹妹。”
“是是是，你说没有那便没有。”
那林家派人袭杀，还有人试探，既想要他性命，又示好拉拢，不知何意。
见莫毅愁眉不展，紫衣猜测莫毅修炼遇到了瓶颈，有些关切的道：“你若想寻一个安稳的修炼之地，我倒是有个地方，保证安静不受打扰，灵气也不输内城，有没有兴趣？”
“我倒是想，只是现在太穷了啊。”
“这次免费，还有刚刚说的消息我只收订金。”
莫毅有些摸不清，琴韵阁做的就是这个生意，生意人利字第一，所谓交情也在利益的基础上。
这个世界上，不花钱的才是最贵的，这紫衣何人，哪里有做亏本买卖的道理，他想不通紫衣到底图什么。
仿若看穿了莫毅的心思，还未等莫毅问，紫衣就先开口，“你本身的价值比这些身外之物要高得多，比你想的还要高。”
“姐姐抬举了，哪有那么夸张。”
天脉武者在这樊城还未曾有过，即便是放眼整个虞国也是凤毛麟角，稀少程度万中无一不足以形容。
紫衣突然正色，“我想换你一个人情。”
原来如此，投资的是未来，莫毅心中了然，只是紫衣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灵力早已超过了天脉范畴，却不见破境契机，这才是他头疼的事。对于紫衣说的人情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看莫毅没有任何表示，紫衣没有多言，她阅人无数，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反而自己岔开了话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像刚开始那样聊着天，直到深夜。
城外步步杀机，妖兽环伺危险重重，莫毅有些疲惫，聊着天，莫毅逐渐放松了身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疲惫不假，就这么睡着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若在别处怎死都不知道。
紫衣此女，境界恐怕比之昨日那三人还要高，莫毅一阵后怕，同时也庆幸自己身上有利可图，若非如此，一切都很难说。
屋内香味还没散，紫衣应当是刚走不久，回想着昨天夜里紫衣的话，那所谓的闲聊信息量不少。
樊城偏远，地无三尺平，不是峡谷就是高山，传言有一人即将破境宗师，已经到了一段时间了，内城也为此戒严。
这等消息从这琴韵阁的紫衣口中说出，传言恐怕也就不是传言了。
紫衣有意透露，难不成在暗示什么，转念一想，宗师破境于对于莫毅来说并无益处。
“我的好姐姐，当真是非我不可吗？。”看着桌子放的把钥匙，和写着位置的纸条，纠结再三还是收入腰间储物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