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云大怒（二）
他虽然是被放逐在遗忘之地的星罗帝国王子，但他不是弱者。
身在星罗皇室，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胜者为皇，败者献祭”这八个字的分量。
他的父亲曾经亲自率军讨伐天斗帝国，他的叔叔更是赫赫有名大将。
“哈啊！”
急促的喘息声在纯白空间格外清晰。
他曾亲眼见过从战场归来的魂师。
那些浑身浴血的战士，光是眼神就能让侍从瘫软在地。但与眼前这位“赵将军”相比，那些战场杀神简直温顺如羔羊。
两者完全不能比！
“铛！”
甲叶碰撞的声响如同丧钟。
“赵将军”手持长枪，迈动脚步，戴沐玄咬了咬牙，脚步一垫，下意识朝着后面拉开了距离。
旁边的姜明面上风轻云淡，心中却略有忐忑，不知道这位浑身是胆的将军能不能搞定眼前的戴沐玄。
不过，应该没问题吧。
戴沐玄不知道姜明心中的担忧，满脸戒备，那种杀气带来的压迫感，几乎令他有些头皮发麻。
强大的将军靠近，不紧不慢，但是那种压迫感却越来越强。
脚步声沉重，身上铠甲甲叶碰撞，发出肃杀的声响。
压抑！
戴沐玄紧咬牙齿，心脏跳动的速度不断加快，在他几乎忍不住想要突进的时候，瞳孔中，那杆龙胆亮银枪突然化作一道银色闪电。
枪尖刺破空气时产生的音爆云清晰可见，扭曲的热浪将两人的倒影都撕得粉碎。
“咳！”
戴沐玄的身体在纯白地面上犁出十余米长的沟壑，异色瞳孔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
喉间涌上的血腥味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冬夜——三皇兄的爪刃刺穿肩膀时，雪花落在伤口上融化的刺痛感。但至少那次，他还能用爪撕开对方的衣袖。
而现在……
戴沐玄一时间几乎难以发力，头晕目眩，分明是梦中，却有着巨大的痛苦。
而在同时，那杆龙胆亮银枪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收回。
戴沐玄的心脏疯狂地跳动，想要让身体动起来。
“动起来，给我动起来啊！”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炸开的刹那，森寒的枪尖已经划破空气。
戴沐玄的视网膜上残留着枪刃的轨迹——那是一条完美的弧线，从右下至左上，如同要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他看见枪尖上凝结的血珠在离心力作用下飞散，每一滴都映照出自己惊恐的倒影。
斩首。
“嗤。”
利刃入肉的声响格外清脆。
戴沐玄的头颅高高飞起时，他的意识竟然还保持着清醒。
这个发现让他毛骨悚然——在星罗皇室的训练中，他体验过各种“死亡”，但从未像现在这样，能清晰看到自己无头的躯体缓缓跪倒。
姜明的指尖还停留在半空，散去虚影的动作终究慢了一拍。
他震惊地望着那个巍然屹立的身影——甲士收枪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才那一记斩首只是随手拂去尘埃。
更可怕的是，戴沐玄飞溅的鲜血在触及甲胄的瞬间，竟被那些暗红血痂尽数吸收。
“咚！”
龙胆亮银枪重重拄地，整个纯白空间为之震颤。翻腾的云气中，“赵将军”的身影越发高大。
那些淡金色的铠甲纹路在光晕中流转，竟渐渐显露出天庭制式的云雷纹。
姜明的呼吸几乎停滞——这个由他记忆碎片拼凑的虚影，此刻展现出的威严远超想象。
戴沐玄消散的光点如同萤火，在纯白空间中缓缓飘散。
姜明怔怔望着这一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轴边缘。
好强……
这真是我记忆中的赵将军？
赵将军，有这么强？
绝世武艺加上天庭的组合强的超出他的预料。
方才那一枪的风采仍在脑海中闪回——从出枪到收势，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万遍。
还是说，因为记忆中的缘故，空间分不清楚虚假和真实的分别？
莫非空间将戴沐玄带入了普通士卒的角色，然后等比例强化了赵将军？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单骑救主七进七出曹营，七十岁高龄依然阵斩敌方三员大将……
也就是，在赵将军手下，戴沐玄再猛也只能抗不过三招。
姜明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三息之后，纯白空间中的云气突然剧烈翻涌。如同被无形之手揉捏的棉絮，乳白色的雾气扭曲着、蠕动着，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
戴沐玄的身影从虚无中重新凝聚。
“嗬，嗬。”
粗重的喘息声打破了空间的寂静。
年轻的戴沐玄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揪住胸前的衣料，昂贵的丝绸在他指间皱成一团。
戴沐玄的瞳孔剧烈震颤着，那双遗传自戴氏皇族的异色眼瞳此刻盈满惊惧。
他的视野仍被那记斩首的枪光占据：银白色的弧线如同新月，划过脖颈时的冰凉触感，以及，头颅飞起时看到的自己无头躯体。
姜明手中的画卷微微发烫，玉轴传来轻微的震颤。他低头看去，发现原本模糊的文字此刻清晰了三页有余，那些古老的字符在纸面上流动，如同有了生命。
更奇妙的是，他竟能感知到戴沐玄的状态——就像透过一层薄纱观察鱼缸里的金鱼。
“只是场噩梦罢了。”
姜明轻抚画卷，确认戴沐玄并未受到实质伤害。
那些恐惧、战栗，都会随着梦境消散而褪去，就像沙滩上的脚印被潮水抹平。
但此刻，他更在意另一个发现：每次“死亡”后重生的时间，恰好是三次呼吸的间隔。
“这绝对是你可以应对的难度。”
姜明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带着奇特的共鸣。
他故意用上教官训话时的语调，每个字都像小锤敲在戴沐玄心头。
戴沐玄抬起头，看到那位“尊神”正俯视着自己，眼中似有星河流转。
“他是最强的士兵，也是最强的将军。他的武魂，沾染了无数挑战者的鲜血。”
随着话语落下，不远处的甲士突然动了。
龙胆亮银枪重重顿地，震起一圈乳白色的气浪。那些萦绕在枪尖的血气升腾而起，在空中交织成无数战败者的哀嚎面容。
戴沐玄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强迫自己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但当他的目光掠过姜明平静的面容时，某种不服输的倔强突然涌上心头。
“我还要试一试。”
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戴沐玄的白虎武魂再次附体，三道爪刃上的星芒比先前更加凝实。
姜明满意地颔首，轻声道：
“好，勇气可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