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中龙纹客上

窗棂间漏进的月光像一柄银刀，将楚明萝的侧脸割裂成明暗两半。她摩挲着手中玉珏，冰凉触感渗入指腹。这枚染血的信物边缘还沾着楚明珠的血，在烛光下凝成暗褐色的痂。

醉仙楼那盏冷茶早已蒸干水汽，褚容璋留下的那句话仍在耳畔回响。她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持续高烧三日时做的梦——玄甲少年跪在雪地里，肩头插着半截断箭，而年幼的自己偷偷将外祖母给的参片塞进他口中。醒来时枕边确实有未化的雪水，但嬷嬷们都说她烧糊涂了。

“姑娘，该换药了。“春桃捧着青瓷药罐进来，见她盯着铜镜出神，突然低呼：“您耳后...“

铜镜里，那片浅色胎记边缘泛起诡异的青纹，如同冰裂纹瓷。楚明萝用银簪轻挑，竟掀起一层半透明的薄皮，露出底下淡金的鳞状纹路。这哪是什么胎记，分明是皇室秘药绘制的封印！

院外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楚明萝迅速将玉珏藏入发髻，却见春桃猛地推开后窗：“姑娘快走！前院来了群黑衣卫，拿着刑部的海捕文书！“

她翻窗时瞥见廊下火光，那些人身着玄色劲装，腰间悬的却是北疆使节才有的狼首铜牌。为首者正展开卷轴，绢布上赫然画着她的肖像，题头朱砂刺目——“缉拿叛国余孽“。

屋瓦在脚下发出脆响。楚明萝借着老梨树的掩护滑落墙头，却撞进一个弥漫沉水香的怀抱。褚容璋的蟒纹大氅裹住她全身，暗处立即有侍卫牵来两匹通体乌黑的骏马。

“刑部从没发过这道文书。“他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她掌心快速划字：【北疆细作冒充】。远处传来破门声，楚明萝突然按住他手腕：“不能走西门，护城河下埋着听瓮。“

褚容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是永和八年他为防叛军攻城设的机关，如今知道位置的活人不超过三个。马蹄声往东疾驰时，楚明萝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她为何会知道这种皇室秘辛？

残月隐入云层。他们在一处荒废茶肆停下，褚容璋用剑鞘挑开蛛网密布的神龛，露出后面幽深的密道。潮湿的空气中飘来铁锈味，楚明萝的太阳穴突然刺痛，眼前闪过零碎画面：染血的裙摆、断裂的金锁链、有人在她耳边哭喊“郡主醒醒“...

“三百六十块青砖，每块都刻着梵文。“褚容璋的嗓音将她拉回现实，“郡主可还记得哪块是机关？“

楚明萝鬼使神差地走向西北角，抬脚重踏某块看似寻常的砖石。整面墙无声翻转，露出镶满夜明珠的甬道。墙壁两侧密密麻麻挂着画像，每幅都是她——垂髫小儿在梅树下习字、及笄少女在月夜抚琴、甚至还有幅未完成的，画中人身着嫁衣倒在血泊里。

“这是...“

“长宁公主留下的窥天镜。“褚容璋抚过最新那幅空白画框，“能照出血脉相连者的命轨。“他突然捏住她下巴转向右侧，“但公主没画过你耳后的龙鳞印。“

铜镜里，那片金色纹路正在蔓延，逐渐形成完整的五爪龙形。楚明萝浑身发冷，想起外祖母临终时塞给她的那枚古怪铜钱——正面“受命于天“，背面却刻着“永和七年铸“。

密道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褚容璋突然将她推到身后，剑光如练斩落三支淬毒弩箭。“看来有人不希望郡主想起...“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楚明萝正无意识地哼着首古老童谣，而石壁随着曲调缓缓裂开，露出里面水晶棺中栩栩如生的宫装女子。

棺中人耳后，赫然也有片金色龙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