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笼中鸟
回去的路上,兰心絮絮叨叨,叫她以后莫要这般任性。
“小姐如今也到了该许嫁的年纪,若是传将出去——”
晏宁忍到院外,终于不耐,愤怒回头,兰心一时收脚不及,抱着衣裳差点儿撞上了她。
“你也看得清楚,明明是他不守君子之礼调戏我,为什么偏偏对着我念个不停?”
兰心一滞,心下更是烦恼,这二小姐果然是被老夫人养得刁钻,若不是她先脱鞋下水,又怎会给旁人可乘之机?
才要开口辩驳,那里晏宁已是劈手从她手里夺过了衣衫,冲进了一旁的厢房。
“你们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
兰心咬着唇站在当地,强自按捺住心头翻涌,好叫自己莫要哭出来。
耳边传来一句温柔女声,转头看去,却是最为懂事的大小姐晏敏从厢房后头转了出来。
“奴婢陪着二小姐四处转了转,倒也没去哪里。”兰心微红着眼眶,侧了身子,低了头小声道。
晏敏上下打量着她,方才她与妹妹说话,自己也听得清楚,这大家小姐被人调戏,可不是件小事。
更遑论两人也只在寺庙附近走走,今日宝林寺被靖国公府清了场,哪里还有旁的外男出现?
这时,晏宁换好了衣裳,自厢房中出来,一抬眼看见晏敏,便问道:“姐姐怎么在这?没有陪国公府的世子说话吗?”
她自乡下见那些成婚前家里愿意相亲的男女,总要说上两句,看性情合不合适,才肯放心许嫁,因此有这一问。
晏敏立时红了脸,想起来方才所见那个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的国公府世子。
“婚姻之事,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说不说话,有什么打紧?”
晏宁看着她奇怪地道:“你不同他说说话,哪里知道他是怎样的人?要是成婚之后才发现他性子怪戾打老婆,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晏敏的脸红彤彤的,忙道:“这却不是我们女儿家该当议论的事,妹妹怎么——”
她本想问晏宁为何出去一会儿就换了衣裳,一抬眼看见母亲陪着国公夫人和世子自禅房走了出来,忙住了嘴,迎了上去,顺从地站在晏夫人身边。
晏夫人出来瞧见晏宁,自是发现她换了衣裳,心头“咯噔”一下,又见她面色如常,不似遇到了什么事情,心下稍安,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说是去看花,偏偏去了这么久,还不快过来见过时夫人。”
晏宁悄悄撅了嘴,她一眼扫过去,便认出时夫人旁边站着的男子,正是在溪边调戏自己的那个公子哥儿。
她磨磨蹭蹭上前见礼,时夫人面上淡淡,从丫鬟手里接过见面礼,笑着塞到了晏宁的手里。
“我看二小姐倒是不同于大小姐的温柔稳重,是个活泼的性子。”
晏夫人叹了一口气,好似寻着了知音一般,道:“这丫头自小养在明州乡下,在老夫人膝前承欢,半年前才接过来。只是性子已然养成——”
时夫人闻言而知雅意,面对晏宁更是淡了几分。
自小养在明州乡下,想来祖母定是疼爱得紧,而且乡下妇人,哪里会教导孩子,自是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连亲生母亲也约束不得了。
“老爷自觉这孩子替他在老夫人跟前尽孝,便是失了些礼数,也不叫拘着她,让她开开心心的,回头在门生弟子里头寻个老实可靠的,安安稳稳一辈子,也就安心——”
晏夫人一行说着话,将时夫人送到了院前早准备好的马车前,没有看见自己的二女儿白了时嘉一眼,年轻人一脸正气,仿佛没有瞧见一般。
晏敏在旁看了,不知想到什么,面上又飞起一片红云。
时夫人上了马车,由时嘉骑马护卫在侧,率先下了山。
这厢里晏夫人有心训斥女儿,又碍着还在山寺,传将出去到底不好。
便又添了不少的香油钱,听禅师讲了一会儿佛法,这才带了两个女儿下山回府。
“将二小姐关进湛露院,抄上一百遍《法华经》,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她出来。”
回到家,晏夫人冷着脸吩咐婆子,晏宁大惊,叫道:“母亲,女儿做错了什么?竟又要将我关起来?”
上月到家,她瞧着晏敏衣饰比她多上许多,便要她分上一半与自己,被晏夫人斥责无礼,不敬长姐,在院中禁足,直到去宝林寺之前才放了出来。
这会儿才回来,又要被禁足,叫她如何不怕?
原本在山野田间无忧无虑肆意奔跑的少女,如今只得困在巴掌大的一方小院子里,晏宁不由有些后悔回到京城。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难道还要我一道道与你摆在面前才肯认下?今日好在你还算收敛,若是坏了你姐姐的好事,可就不是禁足这般简单。”
晏夫人冷冷说道,心下对这个二女儿的厌恶掩也掩不住,周围伺候的仆妇丫鬟皆尽低下了头,不敢言语一声。
“母亲。”晏敏悄悄扯了晏夫人的衣角,低声软语叫着。
晏夫人看了她一眼,目光流露出些许安慰,拍了拍她的手,叹道:
“你也莫替她说话,就她今日这样的事情,换个大家小姐,早就被打死了事,我与你父亲怜她幼时失了管教,这才放任她行事。可似今日这般,传将出去,难免不会带累你的名声。”
“妹妹许也不是有意的。”晏敏的声音越发的小,却没有再说旁的。
晏宁再是不服,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架了,直接丢到了她所居的湛露院,“呼啦啦”一阵乱响,在外头上了几把大锁,又分立大门两侧留人守着。
上回关她禁足,她悄悄开了院门跑出去寻晏敏说话,把她才做的新衣裳烧了个洞,气得晏敏红着眼圈告到了晏夫人处。
晏夫人大怒,将看着她的婆子每人罚了半个月的月钱,还道再有这样的疏忽,一顿板子打了去。
这回婆子们也是吃了教训,长了记性,院门上了大锁,外头亦有人守着,纵她有天大的本事,也翻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