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屋内,陈露的外婆接过爷爷泡的茶坐下轻吹了几次,吸溜着喝了一小口之后问爷爷。
“小雯是怎么了,我看她气色还是不太好。”
爷爷划着火柴,点上刚卷好的烟吸了以后吐着烟说“前些日子淋了雨,你也知道我家雯雯身子一向弱些,这不是感冒发烧了,虽然从医院回来了,还是有些没好利索。”
陈露外婆闻言把茶杯放到脚边,声音压低几分身子微微凑近爷爷。
“你还瞒我,要是只是感冒发烧,用得着你从煤矿特意回来。我也不是那嘴不把门的人。”
爷爷看她一眼脸上神色复杂,犹豫中抽完手里的烟叹口气。
“我是怕村里人议论,也担心大家害怕。”然后就将我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陈露奶奶听。
“我都猜到了,现在这年头后生见的少,我们老辈子小时候这种事可没少见,你也知道我娘家是江东那边的,我还没嫁过来那会,我们村一个大肚婆六月天大中午生孩子就遇到一个血魂鬼,伪装成接生婆专害要临盆的大肚婆,都进了那家门了,幸好来了一个道士给收拾了。听那道士讲那家已经是第四十个大肚婆了,那道士找了血魂鬼三个多月才给抓到,要是给他弄齐七七四十九个就成大气候一般人就收拾不了了。”
说到这里陈露外婆顿了顿。
“我记得那时候,我娘家村里那户后来去道士的观里送礼拜谢过,你也可以带你家小雯去试试啊。”
爷爷听完眼神亮了一些,“那道观在哪?”。
陈露外婆略微思索“好像是在栖霞岭,上面有个东华观。不过那会我才十几岁,现在也不清楚那道士还在不在,哪怕是当年的不在只要道观在总归还有后辈的传人不是。”
“从樟仙庙回来我一直在想还能去哪,你这就给我指了一条路,不过我家这事......麻烦你暂时别传开,免得孩子被议论。”
“你就放心吧,我从来就不是那管不住嘴的老婆子。”说完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手指扒拉了几根茶叶在嘴里嚼。看外面太阳要落山。
“抓紧动身哈,天快黑了,地里干活的也该回来了,我得回去煮饭了。”说罢起身往外走。
我和陈露听到她外婆招呼她“露露,天色快要黑了,我们回家去吧。”
“好”。陈露答应着起身跟去。
爷爷站在门口“慢走哈,我就不送你了。”
“送啥啊,就几步路”二人走后爷爷招呼我进了屋。
天色彻底黑下去以后,爸妈也已经回了家,吃饭时候爷爷把陈露外婆的提议跟爸妈说了。
我没什么胃口,也不感觉到饿,还是尽量一口一口吃着饭,想着多吃点免得爸妈担心。
“江东可在隔壁省啊,这么远的路程,我们过去的话得带行李,我们大人倒没什么,雯雯可就又得遭罪了。”妈妈有些担心。
爸爸皱着眉“那也没办法,既然有希望再远也得去啊!坐火车到了江东歇一晚,让雯雯有个休息的空档,再上栖霞山。”
爷爷放下碗筷:“那老三你就带雯雯去吧,明天就动身,越早解决越好。你们出门我也要回煤矿了。”
“我也一起去吧,不然我不放心……”妈妈说到一半又似乎想到什么。
爸爸明白妈妈没说完的话伸手握住她手说:“我去就行,家里的田地还得你来看着,别人田里的秧都差不多要插完了,我一个人去尽量省下来点钱雯雯路上吃东西,她身体还是虚的。”
“滴滴,滴”门外突然响起汽车喇叭声,众人皆是一愣,爸爸起身走到门口,朝外一看,眉头皱得更紧了。“是孩子她舅舅。”
我听到忙起身见到舅舅喊了一声“舅舅。”
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因为舅舅二十六没结婚,大家都说他游手好闲,早些年还坐过一年多的牢。我是听爸妈说过的,可是舅舅对我是很好的,对妈妈也很好的。
门被推开,舅舅那熟悉又带着几分不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件花衬衫,胳膊下夹着一个包,大咧咧地走进来。“哟,都在呢。”舅舅笑着说道,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递给妈妈,“姐,给你个手机,以后方便联系。”妈妈接过看了一眼,是个翻盖手机:“你哪来的钱买手机,你可别在外面瞎混再让咱妈操心了。”
“唉,唉,唉…打住,什么叫瞎混,这手机我用过的旧的,我买了新的旧的放着也是放着就想着给你拿来。”
爸爸看着停在门口的桑塔纳轿车说:“诚子,你都开上小轿车了?我们预制板厂的老板也只是骑摩托车呢。这得多少钱啊!”
“二手货,几万块钱”。
舅舅伸手摸了摸我的头笑着对我说:“雯雯怎么看着瘦了?还有几天就过生日了,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礼物,跟舅舅说,舅舅给你买。”
妈妈眼里的光又暗了下去:“雯雯马上要出远门,去江东,不能在家里过生日了……”
“啊?去江东做什么?”舅舅疑惑的问。
妈妈把我生病发烧之后的事给舅舅说了,让他别说给外婆那边听免得担心。
舅舅沉默的听完妈妈的话,从钱包里拿出几千块钱,放到桌上,“你们现在缺钱吧,这点钱拿着应急。”爸爸看着那钱,有些不自在,有点被吓着了。毕竟他一年也才能赚个三四千块钱。
“这钱……”
舅舅一摆手,“别啰嗦,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钱都是我正当所得,姐你放心拿着。”
舅舅看向我,“雯雯要去江东栖霞山,我开车送你们去。”众人都有些意外地看着舅舅,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要是这样最好不过了,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你,耽误你的事”爷爷问舅舅。
“没事,老爷子,我最近都闲着,雯雯是我亲外甥女,麻烦啥。”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抽出香烟给爷爷递过去之后点上才给自己也点了一根。
当晚妈妈给我和爸爸收拾好换洗衣服,舅舅也在家里住下。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就我们就起床了,舅舅帮着爸爸把装衣服的编织袋放进后备箱之后发动了车子。
爷爷也过来送我们叮嘱路上注意安全我和爸爸就上了车。
摇下车窗,爸爸皱眉看向妈妈和爷爷;“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诚子打电话,爸你去矿上也要注意身体,雯雯的事放心,会解决好的。”
爷爷点头。
“雯雯有什么事儿让舅舅给我打过来。”妈妈伸手在我脸颊抚摸。
我嗯了两声,爸爸又叮嘱了几句,无非就是照看让我妈别多想地里的活慢慢来别累坏之类的。
舅舅满腹心事的驱车离开,开出老远,看我和爸爸都苦着脸不禁叹出口气,“姐夫你别太担心,等到了栖霞山事情办完我们马上回来,快的话一个多礼拜应该差不多,放宽心有我呢。”
我眼睛亮了下,“爸,我们去找的人是很厉害的吗?”
“必须的!”
爸爸沉下口气,“听说很有本事的道士,从爷爷那辈儿年轻起就做这个了。”
“那会不会要花很多钱”
“得要多少?”
“你甭管了!”
舅舅接过话,“人家有本事,花多少钱都值,只要他能摆平,多少钱都不是事儿,有舅舅呢,放心哈”
我闷闷的,“等我以后能赚钱了就还舅舅。”
爸爸摸了摸我的头,“先别想这些,等见到那位道士再说。”
车开到中午,我们到了颐春市找了个饭店吃了午饭,活动了一下坐的有些发酸的身体。舅舅抽完一根烟后继续出发。在天黑时候到了栖霞山脚下一个镇上,找了个旅店放下行李又出门找了饭馆吃了饭。临走舅舅给邻座吃饭的当地人发了烟打听东华观的位置。
那大叔看了看我们,说道:“东华观就在山上,不过这山路晚上不太好走,你们要是现在上去,可得小心点。”舅舅谢过他我们便回了旅店,心里既期待又紧张。
坐了一天车都挺累,有些潮热的天气让人感觉身上有些黏腻便去洗澡。热水淋在身上,让我放松不少。可突然,背上一阵奇痒袭来。我伸手去挠,摸到了一个凸起,仔细一摸,竟是个有鼓起的痘。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什么时候长的,会不会和我身上的问题有关?我赶紧擦干身子,对着镜子查看,只见背上的痘又红又肿被我抓破的地方有脓血流出,周围皮肤隐隐发痒。我越看越心慌,赶紧穿好衣服去找爸爸。爸爸听我说完,眉头紧锁,安慰我说或许只是普通的痘,别自己吓自己。心里害怕不减,就怕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一早,我们便朝着东华观出发。
开车到了山下,得亏车子抗造,最后的这段土路太崎岖了。山路狭窄蜿蜒向上,车子走不了,我们只能下车步行,每走一步都觉得背上的痘愈发痛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中蔓延开来……。
一个多时辰我已经快要走不动了,爸爸和舅舅脸上也淌出一些汗。终于在接近山顶的时候看到了几株苍松后的一座道观,正殿不过三楹,还未进门已经闻到浓浓的香火气味。走进正殿,褪色的匾额上“东华观”三个字还留着金漆的残影。道观里一位清瘦的年轻道士接待了我们。爸爸说明来意,道士让我们先进去道观偏殿里面细说。
“你们说的那位,应该是我师爷,当年他下山时已六十有余,前几年一百零三岁已仙逝。”
爸爸闻言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请问师傅,您能不能帮帮我们。”舅舅恭敬的对年轻道人问。
“我恐怕不行,我师傅这两年也不在观里,不过我师叔青玄真人或许可以。”
“那麻烦师傅请师叔帮忙,我感激不尽。”爸爸说着就要跪下。
道士忙伸手扶住:“不用行此大礼,我这就去同师叔说明你们的情况,你们先在这里等候一会就行。快快起来。”
舅舅这时也扶起爸爸重新坐下。
不多时年轻道士领着一个穿麻布道袍,留着长须,霜发扎混元髻斜插根木簪的中年道士进来。
爸爸和舅舅起身作揖。道士细问前后果,连我五岁时那次发烧也让爸爸细致说。听罢只让我把上衣领口拉下一些,露出背上的痘。
他凑近仔细端详,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这恶疮透着丝丝黑气,像是被某种邪气寄生了。”道士缓缓说道。
一听这话吓得握差点瘫倒在地。舅舅伸手将我扶住。道士让我们先在观里稍作休息,他去准备些东西。
过了一会儿拿着一个古朴的盒子和一些符咒回来。在我背上涂抹了盒子里的黑色药膏,贴上符咒,开始念念有词。突然,感觉背上一阵剧痛,我忍不住惨叫起来,汗水湿透了衣衫。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道士大喝一声,一道强光从符咒上闪过,背上的疼痛瞬间减轻。黑色带着脓血的水从痘里滋了出来。
“雯雯你怎么样?”
“没事,就是很疼”我努力冲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大师,这是什么东西,这脓血流出,我女儿的病症是不是就能好了。”爸爸十分关切地问。
青玄真人摇头,“你们跟我来。”说罢带我们走进偏殿后方一间房间,房间有张案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后方墙上悬挂一把褐色木剑。舅舅一把抱起我跟着走进房间后扶我在案桌前椅子上坐下。
青玄真人才开口。
“你女儿身上的东西并不是常见的邪祟”
“你说她五岁那年有个守庙人给她看过说是身弱?”
“是啊,他是这么说的。”
“孩子生辰说来。”
爸爸把年月日时都说给真人。
青玄真人铺开一张黄纸,提比蘸墨在纸上写着什么。停顿时左手来回掐算。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青玄真人才放下手中的笔,长舒了一口气。凝视着黄纸上的字,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说道:“这情况属实特殊,贫道修行数十年也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