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9章 归途
十月的阳光穿过云隙,在蜿蜒的国道上洒下斑驳光影。
改装过的丰田海狮平稳行驶,李杰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如磐石,副驾的许正阳正用绒布擦拭墨镜。
“前面路口右转,有条近路。”
港生从后排探身,米色高领毛衣衬得她脖颈修长,地图在她膝头沙沙作响。
许正阳扫了眼后视镜:“张生,要抄近道?”
张郎慵懒地倚在真皮座椅上:“听港生的。”
手指在港生椅背轻轻一叩,“你眯会儿。”
车厢后排,秋提正细心地为母亲剥着橘子。
老太太身上披着件崭新的羊绒披肩,这是昨天在县城百货公司刚买的。
“妈,尝尝这个,说是潮州蜜橘,比我小时候吃的甜多了。”秋提将橘子瓣递到母亲嘴边。
老太太眯着眼笑了:“现在日子是好了,水果想吃就吃,以前橘子可是稀罕货。”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开心地接过来细细品尝。
更后面一排,柳飘飘和乐慧珍头碰头地翻着一本最新期的杂志,不时发出轻笑。
玛丽当娜则对着小镜子补妆,她新买的口红是上海产的“霞飞“牌,颜色正配她今天穿的绛紫色连衣裙。
阿敏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手里把玩着一个崭新的索尼Walkman,这是张郎昨晚在深圳给她带的礼物。
耳机里正放着邓丽君的《又见炊烟》,她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驾驶座那个宽厚的背影上。
而探亲3处,张郎也不是没有收获,几处的给女人家乡成立的产业,给张郎带来了15000的名望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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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一天的车,张郎他们在北京准备休息几天再赶路。
十亩王府的抄手游廊下,秋提母亲攥着羊绒披肩惊在原地——正厅那对鎏金百鸟朝凤屏风,竟比她老家的祠堂还阔气。
“伯母尝尝这个。”
张郎亲自布菜,象牙筷尖点向雕花攒盒,
“仿膳的豌豆黄,比香港半岛酒店的还细。”
老太太刚咬下半口,忽见玛丽当娜用银叉戳了块“怪东西“递来:
“大娘,这叫奶油慕斯,叉烧包和它比就是土疙瘩!”
“妈,慢点...”
秋提忙递上热毛巾,却见母亲突然抹泪:“你爹走前说,这辈子能进趟京城就值了...”
天蒙蒙亮,许正阳已带安保队清过太和殿周边。
秋提母亲抚着汉白玉栏惊叹:“这石头比咱村打谷场还平溜!”
“当年九千工匠磨了三年。”张郎指向殿顶,
“伯母看那脊兽——最边上叫行什,全故宫就这儿有。”
老太太突然拽他袖子:“后生,能给阿秋在这儿拍张相不?”
李杰立刻架起德国禄来双反,镜头里,秋提的喇叭裤与太和殿金瓦,在1981年的秋阳中奇妙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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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汁儿来喽!”柳飘飘捏着鼻子窜开,
乐慧贞却灌下一大口:“咦?像闽南的虾酱味儿!”
摊主老赵乐得露了豁牙:“姑娘舌头灵!这豆汁跟虾酱一样,都是发酵的...”
话没说完,秋提母亲已掏出手绢包焦圈:“大姐,能包几个给我老头子...哦...”
手突然僵住。
张郎不动声色接过油纸包:“伯母,等回村供在祠堂,让伯父也尝尝皇城根儿的滋味。”
“妈,”
秋提忽然跪在青砖地上,
“朗哥说了,往后年年陪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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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时分,车子在一片枫树林边停下。
张郎从后备箱取出野餐用具,几个姑娘手脚麻利地铺开餐布。
“哇!连叉烧都有!”乐慧珍惊喜地打开食盒,
“郎哥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张郎点燃一支万宝路,笑道:“早上小弟送来的,还热着吧?”
秋提扶着母亲在树荫下坐下,老太太望着远处层林尽染的山色,
感叹道:“这景色,比松花江的景色好看多了。“
“妈喜欢的话,以后每年都带您回来看看。”秋提说着,递给母亲一杯热茶。
玛丽当娜优雅地切着水果,突然问道:“郎哥,咱们这次回去还是走老路线?”
“嗯,九龙仓3号码头,飞哥会安排接应。”
张郎吐了个烟圈,“比坐火车还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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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车子驶入市区。
虽然才1981年,但作为新设立的经济特区,街上已经能看到不少新鲜事物。
霓虹灯下,几家新开的服装店橱窗里陈列着时髦的连衣裙。
“郎哥!快看!”柳飘飘兴奋地指着路边,
“有卖可口可乐的!”
张郎笑着靠边停车:“想喝就去买,多带几瓶。”
姑娘们欢呼着下车,连秋提母亲都好奇地跟过去看热闹。
只有阿敏留在车上,若有所思地望着街对面新开的“海上世界“歌舞厅。
“想进去玩玩?”张郎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
阿敏摇摇头:“太吵。”
顿了顿又说,“不过装修得不错,比香江的也不差。”
“明年这时候再来,深圳会更不一样。以后内地发展会一年一个样。”张郎的目光扫过街道,语气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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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下榻在罗湖宾馆,这是深圳最早的三星级酒店之一。
张郎要了相邻的三个房间,安顿好众人后,独自去前台打了个电话。
“都安排好了?”秋提靠在走廊墙上等他。
张郎点点头:“明天上午十点,有车送伯母从文锦渡过关,龙腾贸易的批文都准备好了。”
他掏出一张卡片,“这是香江我给伯母买的房间钥匙,飞哥会直接送伯母过去,和阿敏父母做邻居,也算有个伴。”
秋提闻言依偎在张郎的怀里:“谢谢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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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张郎拉开窗帘,深圳河的夜景尽收眼底。
河对岸就是香江,隐约可见点点灯火。
“这次回来,感觉怎么样?”阿敏递给他一杯威士忌。
张郎抿了一口,笑道:“比想象中顺利。不过...”
他转身看着阿敏,“下次回来,我要光明正大地从罗湖桥走过去。”
阿敏嘴角微扬:“那我得提醒海关多准备几本登记簿。”
晚上,姑娘们聚在最大的套房里说笑。
柳飘飘正学着电视里的模样走猫步,乐慧珍和玛丽当娜在一旁起哄。
秋提母亲坐在沙发上看她们闹,突然对张郎说:“阿郎啊,这些年多谢你照顾秋提。”
张郎连忙摆手:“伯母客气了,都是秋提自己争气。”
老太太却摇摇头:“我一个老太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但看得出来,你是个有担当的。”
她看了眼正在倒茶的女儿,压低声音,“秋提年纪不小了...”
“妈!”秋提红着脸打断,
“您喝茶。”
张郎笑而不语,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个人,最后落在窗边独自品酒的阿敏身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相接,又各自移开。
夜深了,深圳的灯火渐次熄灭。
明天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回到香江,继续各自的生活。
但此刻,在这间温暖的客房里,时光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