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章 狐爪印胎记
那柄袖珍斩狐剑。
“那是我的肉身。“贺雪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三百年前你亲手封印的......“
碎石轰然砸下,林道长坠入无边黑暗。最后感知到的,是腕上金线传来贺雪逐渐消散的心跳。
黑暗如粘稠的墨汁包裹全身,林道长在下坠中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忽然腰间一紧,九条虚幻的狐尾缠住他,减缓了坠落之势。鼻尖嗅到熟悉的冷香——是贺雪身上那股带着雪气的檀香味。
“别动。“贺雪的声音近在咫尺,却虚弱得像是风中残烛,“封印转移...我撑不了多久...“
林道长感到后背的金色纹路开始发烫,那些从贺雪嫁衣转移而来的符咒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他反手摸向自己脊背,指尖触到凹凸不平的刻痕——那根本不是纹身,而是被某种利器生生刻进皮肉里的古老咒文!
“砰!“
两人重重摔在湿冷的地面上。林道长迅速捏起剑诀,桃木剑应召飞来,剑尖燃起幽蓝火焰。火光映照出个巨大的溶洞,洞顶垂落着无数钟乳石,每根石柱上都用铁链悬挂着一具干尸。最诡异的是,所有干尸腹部都隆起夸张的弧度,仿佛怀胎十月的孕妇。
“这是...狐冢的养尸地?“林道长声音发紧。他注意到那些干尸虽然已经脱水,但肚皮却诡异地保持着弹性,时不时凸起尖锐的爪印。
贺雪蜷缩在一旁,嫁衣上的金线已经全部消失。她脸色惨白如纸,右手死死按着自己腹部:“鼠王...在我体内...种了东西...“
林道长掀开她的衣摆,倒吸一口凉气——贺雪雪白的腹部浮现出暗红色的狐爪印,五道爪痕中央还有个正在蠕动的肉瘤。更可怕的是,肉瘤表面浮现出张婴儿面孔,赫然与血池里那些狐尾上的婴首一模一样!
“三百年前...你也这样看过我的肚子...“贺雪突然诡异地笑起来,指甲突然暴长三寸,猛地刺向林道长咽喉,“记得吗?夫君?“
林道长偏头避让,却见贺雪眼中猩红褪去,恢复清明。“快...用镇魂钉...“她痛苦地蜷缩起来,腹部肉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它要借助我的身体...重生...“
洞顶突然传来“咔咔“的断裂声。一具悬挂的干尸坠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从爆裂的腹腔中爬出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幼崽,崽儿眉心却长着颗浑浊的人眼。幼狐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叫声,瞬间引爆连锁反应——上百具干尸如同熟透的果实般接连炸裂!
“狐婴尸!“林道长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符文亮起刺目金光,他却突然僵住——自己后背的封印纹路正在疯狂抽取法力,转眼间桃木剑就黯淡下来。
雪白的狐崽群如潮水涌来。贺雪突然扑上前,九条虚幻的狐尾展开成屏障。狐尾与尸崽接触的瞬间,竟然开始同化——雪白的毛发迅速灰败,尾尖接二连三地长出人脸肉瘤!
“用...这个...“贺雪呕出口黑血,血中裹着枚生锈的铜钥匙,“插进...胎记...“
林道长接过钥匙的瞬间,掌心如同握住烧红的烙铁。钥匙柄上刻着细小的八卦,其中“坎“位却嵌着粒狐眼形状的红宝石。此刻宝石正发出妖异的光芒,与他后背的封印产生共鸣。
狐崽群已经突破屏障。林道长扯开道袍,将钥匙狠狠按在贺雪腹部的狐爪胎记上——
“啊!!!“贺雪的惨叫震得洞顶碎石簌簌掉落。钥匙如同碰到烧红的铁块,瞬间烙进皮肉。肉瘤上的婴儿脸扭曲变形,竟口吐人言:“林九渊!你第二次杀妻证道!“
猩红的光芒从钥匙与皮肉接触处爆发。所有狐崽同时人立而起,腹部裂开,伸出沾满黏液的人类手臂。林道长背后的封印纹路突然浮空,在溶洞顶部投射出巨大的八卦阵图。阵图正中央,缓缓浮现出一扇青铜门的虚影。
门上雕刻着九只相互撕咬的狐狸,正中央是个圆形的锁孔。林道长福至心灵,猛地拔出贺雪腹部的钥匙——带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缕缕黑烟。黑烟在空中凝结成三百年前的画面:
身着喜服的贺雪被铁链锁在祭坛上,而穿着茅山道袍的男子正将匕首刺入她丹田。画面拉近,那道人转过脸——竟与林道长一模一样!
“这就是...真相?“林道长踉跄后退,手中的钥匙突然剧烈震动。溶洞开始崩塌,青铜门虚影却越来越凝实。狐崽群化作血水渗入地面,在二人脚下汇聚成巨大的命理图。
贺雪艰难地爬过来,染血的手指在地上画出残缺的符咒:“门后...有你要的答案...也有...“她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口金色血液,“...我的心脏...“
钥匙突然自动飞向青铜门。林道长抱起奄奄一息的贺雪,看着她腹部被钥匙烙出的伤口——那里没有流血,反而露出点点星光。
“记住...“贺雪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你既是因...也是果...“
当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整个溶洞如同镜面般破碎。林道长最后看到的,是贺雪彻底消散的身体,和从青铜门后伸出的、戴着茅山掌门戒指的苍老手掌——
青铜门后伸出的那只手枯瘦如柴,指节上戴着一枚青玉扳指——正是茅山历代掌门的信物。林道长瞳孔骤缩,那扳指他再熟悉不过,分明是现任掌门玄尘子从不离身之物!
“师……师父?”林道长喉头发紧,本能地后退半步。
那只手却猛地向前一探,五指如钩,直取林道长咽喉!
电光火石间,一道赤红符箓从林道长袖中激射而出,“啪”地贴在那只手掌心。符纸上的朱砂骤然亮起,燃起幽绿色火焰。那只手吃痛缩回,门后传来一声苍老的闷哼,紧接着是锁链拖地的哗啦声。
林道长心跳如鼓,方才那道符是他师父玄尘子亲传的“镇尸符”,专克阴邪之物。可若门后真是玄尘子本人,为何会被茅山正统符箓所伤?
未及细想,青铜门突然剧烈震颤,门上的九狐浮雕竟开始蠕动,其中一只缓缓转过头,空洞的眼眶里淌下两行血泪。
“林九渊……”九狐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如千人诵咒,“你终于来了……”
林道长头皮发麻,这声音他听过——正是三年前昆仑山狐冢深处,那尊破碎的九尾狐石像发出的诅咒!
“轰——”
青铜门突然洞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林道长下意识横剑格挡,却被巨大的吸力扯入门内。眼前景象天旋地转,待他稳住身形时,已置身于一座巨大的地下祭坛。
祭坛呈八卦布局,中央是一口血池,池中浸泡着数百具狐尸,每具尸体的胸口都被剖开,心脏不翼而飞。血池边缘,九根青铜柱耸立,柱身上缠绕着锈迹斑斑的铁链,末端锁着一具披头散发的枯瘦身影——
那人身着茅山掌教法袍,却浑身皮肤溃烂,露出森森白骨。最骇人的是他的脸,半边是玄尘子的容貌,另半边却覆盖着灰白色的鼠皮!
“师父?!”林道长如遭雷击。
枯瘦人影缓缓抬头,腐烂的嘴唇蠕动:“孽徒……你终于来还债了……”
话音未落,祭坛四周突然亮起无数双猩红的眼睛。林道长定睛一看,竟是成百上千只人立而起的灰毛巨鼠,每只鼠爪中都捧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血池沸腾,池底缓缓浮出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一名女子,雪肤乌发,眉心一点朱砂,正是贺雪的模样。可她的心口处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刻满符文的青铜钥匙。
“三百年前……”鼠皮人嘶哑道,“你用她的心……封印了狐族……”
林道长脑中嗡鸣,零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昆仑山巅的雪夜、狐族祠堂的喜烛、合卺酒中的剧毒、贺雪临死前凄厉的诅咒……
还有最后,他亲手剖开她的胸膛,取出的却不是心脏,而是一颗流转着九色光华的——
狐丹!
“不……不可能!”林道长踉跄后退,后背的封印纹路突然灼烧般剧痛。他这才惊觉,那些符文根本不是刻在皮肤上,而是从他体内生长出来的!
“你以为……你真是林九渊?”鼠皮人诡笑,腐烂的手指指向血池,“看看你的倒影……”
林道长低头,血水映出的却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张半人半狐的面容!
“你不过是他用狐丹炼出的……一具替身!”
血池中的倒影扭曲变形,那张半人半狐的面容竟对林道长露出诡异的微笑。他踉跄后退,后背封印纹路突然如烙铁般灼烧,痛得他单膝跪地。
“现在明白了吗?“鼠皮人扯动锁链,腐烂的法袍簌簌掉落,“你不过是承载狐丹的容器......“
祭坛突然震动,水晶棺中的贺雪尸体猛然睁眼!没有瞳孔的双眼直勾勾盯着林道长,心口的青铜钥匙突然自动旋转,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林道长怀中的星盘残片突然飞起,在空中拼成残缺的八卦图形。每一块碎片都映出不同的记忆片段——
昆仑山巅的暴雪夜,真正的林九渊将狐丹拍入一名年轻道士天灵盖;
茅山禁地的密室里,玄尘子对着鼠首神像三跪九叩;
贺雪被铁链锁在祭坛上,胸口插着的正是那柄袖珍斩狐剑......
“啊!“林道长抱头惨叫,颅骨内仿佛有千万根钢针搅动。他的指甲突然暴长,指尖生出锋利的狐爪,后背封印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在皮肤下游走重组。
鼠群突然骚动,捧着的心脏齐齐转向水晶棺。棺中贺雪的尸体缓缓坐起,空洞的胸腔内传出狐啸般的回声:“丹成......魂归......“
玄尘子的鼠皮半边脸突然剥落,露出里面跳动的黄鼠狼脑袋!那畜生尖啸着挣脱锁链,枯手直取林道长咽喉:“时辰已到,该物归原主了!“
林道长本能地挥爪相迎,狐爪与枯骨相撞竟迸出火星。就在此时,他后背封印彻底崩裂,无数金色符文浮空而起,在祭坛上方凝成巨大的九尾狐虚影!
虚狐长啸,声浪震得血池翻涌。林道长七窍流血,却感到一股古老的力量在经脉中苏醒。他的瞳孔变成竖瞳,视野里一切都在扭曲变形——他看到玄尘子体内盘踞着三只鼠形恶灵,看到水晶棺底部刻着“锁妖大阵“的阵图,更看到自己丹田处那颗散发着九色光华的......狐丹!
“原来如此。“林道长开口,声音却变成男女混响的诡异音调。他抬手轻点,浮空的金色符文突然化作锁链,将玄尘子牢牢捆住。
“你......“鼠皮人惊骇欲绝,“你不是容器!你是......“
“我是林九渊斩出的恶念,也是贺雪最后的魂魄。“林道长——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古老存在——缓步走向水晶棺,“三百年前那场大婚,本就是为了将狐族气运......“
话未说完,祭坛突然塌陷!无数鼠尸从地底涌出,每具尸体的天灵盖上都插着枚镇魂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