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盈亏自负
苏良的话，让陆兮月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她亲政之时，通过各种手段把内宫整饬了一遍，一大堆先帝时期炙手可热甚至权势滔天的内侍全部凉凉。
这一番整饬，她不仅彻底安定了后方，还抄家抄出一大笔银钱和天材地宝，而由于内侍都是皇帝的家奴，这些查抄所得全都归入内帑，让她直接一波肥。
而且她还收回了不少皇家产业，又接连在一些从绝嗣的宗室回收的土地发现了不少盐矿盐井。
建立影卫的钱就是这么来的。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她内帑充盈，经常打她钱袋子的主意，理由一大堆，不过全都被她应付了过去。
她可不是先帝，耳根子没那么软，自然可以一眼看出那些文官的伎俩。
这要把她逼急了，她就直接掀桌，先帝时期养肥的官吏不少，其清算所需要的证据或者把柄，先帝驾崩前都交给了她，需要的时候，找个富得流油的大肥猪直接宰了充盈国库就是。
反正这些钱也落不到内帑，随便他们折腾。
她虽然名声变差，落了个刻薄寡恩的骂名，但文官集团那边也好不到哪去，士林怨声载道，次辅都换了两个，原户部尚书也被迫致仕，最终双方两败俱伤。
几次下来，就很少有人提议拿她内帑的钱去补贴国库了。
而她之所以如此排斥，并非是她一毛不拔，而是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国库在这些文官的掌控下，就是个无底洞，她就算有金山银山也补不了这个窟窿。
还不如拿手里的钱招兵买马，加强自身实力，把兵权牢牢握在手里，先让自己立身于不败之地。
毕竟柱国大将厉害归厉害，但更多的是在对付修士时才能发挥作用，毕竟用圣遗物击杀修士所要承受的反噬是真的小，说是乱杀都不为过，而用来对付凡人就不是那么好用了。
现在突然冒出个不仅什么都不图，反而在她心甘情愿的掏钱时，出于大局考虑拒绝她帮助的大忠臣。
即便她有办法完美解决后续的问题，但她还是感动莫名，心里久违地感受到阵阵暖意。
他…果然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好，让人暖心……
而就在她沉浸在久违的感动之中时，郭通却很是煞风景地突然开口：
“既然如此，那苏指挥使还是自己想办法吧，还有你方才说的涨薪，虽然本官也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但国库现在就是没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就算把本官绑去诏狱，本官也变不出银子来。”
“你自己看着办吧！”
苏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本来也没指望国库出银子，要是郭通痛快答应，他反倒有些难办了。
现在这情况刚刚好，完全在他计划之内。
于是他不等陆兮月开口，便果断说道：“这样的话，那在下倒是有个提议，只要陛下和郭尚书答应，以后只要我还是绣衣卫指挥使，别说绣衣卫涨薪，绣衣卫的薪俸也不需要国库再拨一文钱。”
闻言，郭通顿时来了兴趣，而陆兮月则是眉头微蹙。
“苏卿。”
陆兮月提醒道：“庙堂之上，不可戏言。”
苏良笑了笑，自信满满地道：“陛下，微臣有信心能做到，还请陛下给微臣一个机会，若是此事能成，不仅能给国库每个月节省一大笔薪俸开支，微臣也能实现一些关于绣衣卫的构想。”
听到他这么说，陆兮月虽然还是皱着眉，但却不好再说，只是沉默不语，一副在思索着什么的模样。
底下的郭通此时却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既然苏指挥使如此自信，那不妨先听听他的提议再说。”
陆兮月迟疑了片刻，看向苏良，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行，苏卿你说吧。”
实在不行，她再亲自出手，帮良哥哥一把便是，有她兜底，想来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苏良深吸一口气，而后把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直接说了出来：
“微臣提议，在内廷成立一个财务司，由陛下直接管理，专门负责今后绣衣卫都司衙门的收入和支出，允许衙门通过正规渠道收取正当费用，比如治安费、管理费等，并允许绣衣卫开设制造局对外经营，盈亏自负，以后绣衣卫都司衙门运转的所有费用都从财务司出，户部不可插手。”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由得怔了一下。
财务司？收取治安费？开设制造局？
这…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苏良，搞不明白他这是整的哪一出。
倒不是这些要求很难办，也不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而是恰恰相反，他们巴不得把绣衣卫这个碍事的包袱甩掉。
在京的绣衣卫两司一十三所，每年光俸禄支出超过三十万两，还有其他诸如灵装维护、抚恤之类的开支，关键是这些钱砸下去丝毫不见成效不说，还会反过来对付他们文官。
简直恶心人。
至于财务司、收取什么治安费之类的，这也完全不是事，苏良方才才说了今后绣衣卫要严格管理，不能欺凌弱小，不准欺压百姓，这么一来，他给自己设置了那么多框架，通过正规手段能捞到的钱少之又少。
他要是不讲规矩，那更好办了，现在圣京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在盯着他，等着他倒霉，只要他一丁点错，立马就会被无限放大。
还有那个制造局，东西造出来是要有人买才能赚钱的，就绣衣卫衙门的制造水平，车轱辘都能做歪了，做出来的东西谁要啊，更何况圣京的市场被他们把控着，东西能不能卖出去不还得看他们脸色？
所以，无论怎么看，苏良提出来的这些条件都是都是有利于他们的。
思索了一会，郭通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漏洞，顿时眼前一亮。
他抬起头，看了不远处的萧廷芳一眼，后者隐晦地朝他点了点头。
心中一定，郭通赶忙开口答应道：“可以，苏大人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的提议，既解决了绣衣卫的内部问题，又帮朝廷省了一大笔支出，不愧是陛下信重的大才，果然是辅国良臣啊。”
只要不从户部掏钱，他郭通就是这么好说话。
苏良朝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撇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龙椅上的陆兮月。
注意到他的眼中的恳切，陆兮月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卿，朕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或者说，你真的有把握吗？”
“陛下放心。”
苏良拍了拍胸脯，笑道：“此事微臣有绝对把握，若是不成，微臣自请罢官，并将爵位交还朝廷，以便陛下将之授予真正的辅国之臣。”
话落，他的眼中满是坚决之色。
只不过他内心的想法却和表现出来的决意大相径庭。
老子有个屁的把握，不过是罢官去爵的手段罢了，等绣衣卫内怨声载道，集体抗议，老子就不信这女人还能强保老子！
而见他如此坚持，陆兮月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一旁的翰林学士草拟诏书。
此时的她已经想好了，不管苏良怎么折腾，能成最好，要是失败了，她就不惜一切代价帮他兜底。
好不容易才得以重聚，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良哥哥再离开自己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