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9章 邪气
三日后,青溪县上空云气翻涌,烈日隐退。
水月龙女踏波而至,广袖轻扬,指尖掐诀,口中低诵龙族真言。
霎时间,青溪县城之外㵲阳河水奔腾倒卷,化作千条水脉凌空而起,如银蛇游天。
广目伽蓝立于云端,赤龙绕臂,手中宝珠绢索迸发金光,与龙女水脉交相辉映。
龙女素手一引,水脉凝成漫天雨云,广目天王则挥动赤龙,龙吟声中雷光乍现。
第一滴雨落下时,干裂的田土发出嗤的轻响,蒸腾起淡淡白烟。
转眼间雨幕连天,先是细密如针,继而滂沱如注。
雨点打在龟裂的稻田里,溅起的水花竟泛着淡淡青芒,那是龙女以水脉精气滋养土地。
田间老农仰天而望,雨水顺着皱纹淌下,分不清是泪是雨。
有孩童赤脚奔出,在积水的土路上踩出朵朵莲花,笑声穿透雨帘。
广目伽蓝慧眼俯瞰,见地气升腾与雨露交融。
这场雨下了整整三个时辰。
雨歇时,阳光破云而出,照得满地水洼如散落的金箔。
远处山巅忽现彩虹,恰似天龙垂首,为青溪县衔来五谷丰登的吉兆。
青溪县志载:“癸卯年大旱,有龙女引雨,伽蓝护法,甘霖沛然而降,禾黍复生,民以为神迹。”
赵笈立于青溪县外的山巅,遥望龙女降雨,双目微阖间与天地交感。
水月龙女广袖翻飞,㵲阳河水化作千条银练凌空而起;广目伽蓝赤龙绕臂,宝珠绢索引动雷光隐现。
两股神力交融处,云涡自九天垂落,甘霖沛然而降。
“原来如此!”
赵笈泥丸宫中莲台剧震,三品青莲瓣瓣舒展。
他三日前施展呼风唤雨术时,以法力强驱天地元气,此刻方知水龙摆尾当借江河之势,雷光乍现须合阴阳之变。
体内莲台自行旋转,将雨中地脉精气尽数吸纳,竟在借了这场神灵布雨的天地大势。
“地脉为经,星轨为纬。”
赵笈福至心灵,手结宝瓶印,不再强催法力,反将法力化作游丝,顺着龙女操控的水脉轨迹运转法力。
霎时体内法力如春溪破冰,竟借神灵施法的感悟自行周天运转。
待云收雨歇,赵笈内视己身,发现三品莲台已生第四道虚影。
原需百日打磨的关隘,此刻借天地人三才共鸣之势,如庖丁解牛般循隙而破。
他遥望龙女消散处的水雾虹光,忽悟动善时真意。
神通非蛮力可成,当如这雨后新芽,知时节,顺造化,方得自然妙谛。
他轻抚腰间青玉葫芦,葫芦内棋盘上那枚土黄棋子正泛着微光。
正是借龙女降雨时逸散的地气所凝。
“此时不造势,更待何时?”
翌日清晨,赵笈在讲经时偶然提及:“昨夜梦见碧衣龙女踏云而来,说感念百姓虔诚,愿长驻青溪庇佑一方。”
消息如野火传开。
第三日便有乡绅抬着‘龙女显圣碑’来到寺中,碑文赫然记载着癸卯年龙女平息旱情之事。
赵笈暗中推波助澜,鼓动为龙女立庙祭拜。
“龙女庙当建在㵲阳河湾处。”
至此,尘埃落定,只待庙成之日。
旱情过后,青溪县渐渐恢复生机。
田间新插的秧苗泛着嫩绿,街头巷尾又有了孩童嬉闹的声音。
在佛门信众口口相传之下,兰若寺香火鼎盛,每日前来上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彻底压过了朝阳观一头。
赵笈却为了躲避日日上门的权贵,闭门不出,留在兰若寺后院的禅房中刻苦修行。
这一日清晨,他正在打坐调息,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了因法师可在?衙门郑宏求见。”
赵笈整了整衣袍,推门而出。
院中立着一个身着皂隶服饰的壮年男子,正是青溪县令施愚山的亲信郑班头。
“郑宏参加法师。”
郑班头见到赵笈,连忙躬身行礼。
虽然赵笈年纪轻轻,但经过祈雨一事,郑班头深知眼前这位法师身具大法力,丝毫不敢失了礼数。
“郑班头,怎会有空来蔽寺上香?”
赵笈笑着打趣道,目光却在郑班头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郑班头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双手奉上:“这是施大人的亲笔信,还请法师过目。”
赵笈接过信笺,拆开细看。
原来青溪旱情虽已解除,但期间仍有不少百姓死于饥渴。
施愚山准备近日举办一场水陆法会,超度亡魂。
通过祈雨事件,施愚山意识到赵笈是身具大法力的高僧,特意邀请他来主持这场法会。
赵笈沉吟片刻,点头道:“既是超度亡魂的善举,贫僧自当效力。”
郑班头闻言大喜过望,连声道:“法师慈悲!施大人知道了一定高兴。这次法会定能...”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奉承话,却见赵笈皱起眉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郑班头心中一凛,以为赵笈不喜自己这衙门作风,连忙讪讪住口。
却听赵笈沉声问道:“郑班头近日可曾冲撞什么邪祟?”
这一句话让郑班头如坠冰窟。
他深知赵笈的本事,既然开口这般询问,必然不是无的放矢。
“法师,我...我可是有何不妥?”郑班头声音都有些发颤。
方才赵笈无意中以望气术看了郑班头一眼,却见他印堂之中缠着一丝灰绿之气,分明是面有死兆之相。
可郑班头习武出身,正当壮年,气血旺盛,按理不该有此征兆。
赵笈心中起疑,怀疑他是否被邪祟缠身。
“你印堂发暗,似有阴气缠身。”赵笈直言不讳,“近日可曾遇到什么怪事?”
郑班头闻言,额头顿时渗出冷汗。
他仔细回想近日所做所为,却想不起遇见什么怪事。
赵笈掐指一算,眉头皱得更紧:“你身边最近有人横死吗?”
郑班头悚然一惊:“衙门里有个老衙役,姓陈,前两日突然病死了。我们都以为他是年纪大了...法师的意思是...”
“带我去衙门看看。”赵笈沉声道,“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郑班头连连点头,正要引路,忽然想起什么,脸色更加难看:“说来也怪,老陈死后,他养了十几年的那条黑狗,第二天也莫名其妙死了...”
赵笈闻言,眼中精光一闪。
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递给郑班头:“将此符贴身收好。”
郑班头接过符纸,只觉得入手微凉。
他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地跟在赵笈身后。
此时阳光正好。
郑班头却觉得脊背发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