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夸父追日不知耗时几何，菲迪皮德斯一路跑回马拉松的时候也不知花了多久，但是在科技的加成下，南宫昭衡的命令几乎是瞬间就抵达了有关的指令节点，然后又快速的被转化成了报告。

南宫昭衡的命令下达了5分钟左右，一份还算详细的初步检查报告就已经直接传到了他的脑子里。

“令君？”看到南宫昭衡表情，白弥鞘就知道肯定是有些不太好的发展了。

此时此刻，南宫昭衡眉毛朝下紧紧的皱着，上眼睑扬起，而眼睛周围绷的紧紧的---白弥鞘很熟悉她上司这个表情，一般来说，她只在南宫昭衡要动手之前才见过类似的表情。

南宫昭衡人造躯干的太阳穴因为高速接收以及处理数据而隐隐泛起的幽蓝数据光晕刚刚消散，他虹膜里嵌套的纳米晶格便自动对焦了一下，显示他能看到的景象已经回归现实，然后这位司晷令便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们没找到任何异常点。”

“什么？那个少年展现出了和记录数据完全不符的症状，如此明显的错误，怎会没有任何异常点？”白弥鞘诧异的问。

“郭熵崖去接受治疗的那个记忆治疗中心，曾经遭受了黑客攻击，然后在之后的数据恢复进行了恢复，不知道是不是这次事件的缘故，但是不管怎样，从那之后的记录，就都显示他一切正常了。”

“令君您怀疑…….“白弥鞘说着，手指又无意识的摩挲起刀柄上的螭纹来了，突然，烛龙使的表情一僵，“不过，不对，学生们每年都有心理测评暂且不说，如此严重的心理顽疾，是怎么躲过任课老师的？”

“或许是因为他不久之前发生的事件，或许是有人从中捣鬼，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南宫昭衡顿了顿，说，“你暂时不要操心这件事了，专心在接下来的选拔考试上，这件事还有这小子身上的事情，我会让郎居胥去查的。”

听到【郎居胥】这个名字的时候，白弥鞘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很清楚这位烛龙使和南宫昭衡关系是不算太好的，当年郎居胥竞争司晷令输给南宫昭衡以后，郎居胥就一直没放弃想把南宫昭衡搞下来自己上位。

现在，她这位令君要把这么一个可以算得上是把柄的案子，直接交给郎居胥办，这是什么意思白弥鞘就有点不懂了。

看了一眼满脸不解的白弥鞘，南宫昭衡哪里还能不知道他这位得力下属心中的疑惑。

于是，他笑了笑，解释道：

“那起案件发生的时候，类似的任务还不是由曦和卫处理的，那时候负责处理此类数据恢复的是【天机院】的下属机构，换句话说，这件事势必要牵扯枢璇。”

白弥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令君和天机院的负责人之间恋爱的那些事，她也是知道的，如果查案子真的查到天机院那，确实避开会好一些。

想到这，白弥鞘暂时将谁去追查过往放在一边，问：

“如果他真的有问题，还要让他继续参加选拔测试么？”

“如果他真的有问题，才真的要让他继续参加选拔测试，不是么？”说完这句话，南宫昭衡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令君的意思是……….”

“如果他是毒药，那就准备解毒剂；如果他是炸弹，那就拆掉他；如果他是只鼹鼠的话，那就把他拉到阳光底下来，去准备吧，弥鞘，我相信你能办好的。”

“遵命。”

白弥鞘话音刚落，她就看到眼前的南宫昭衡发生了变化：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整个人的站姿也瞬间变得笔直，双手自然下垂，整个人仿佛瞬间凝固成了一座雕塑。

看到这一幕，烛龙使知道，她的上司已经断开了链接，眼前的这具人造躯体已经断了线了。

白弥鞘发出一声轻叹，对那具空壳说：

“自己返回维护区。”

“指令已确认。”

听到刚才还对自己下达着命令的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语，看着那具和她的令君毫无区别的躯体，白弥鞘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了些许复杂的表情。

不过很快，她的表情就归于平静，烛龙使收拾了一下心情，转身又向刚才的密室走去---最新一期烛龙使的选拔，还有不到8个小时就要开始了，按照命令，她必须让郭熵崖做好准备才行。

如果是个新世代的孩子，8分钟的准备时间也够了，但是旧世代的郭熵崖，可能八小时也不够，得赶紧开始了……

在另一边，太阴之上的主控巢穴之中，南宫昭衡的意识从他真正的身躯中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歪过头看了看身体就躺在他旁边的白弥鞘，然后从连接装置上走了下来。

“令君，给。”旁边有一名勤务人员给他送来了一杯粉红色的冒着气泡的液体。

南宫昭衡轻声说了声谢谢以后，接过杯子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遥控人造躯体的时候虽然吃了不少好东西，感到了满足，但是那毕竟都只是大脑受到的信号欺骗，在现实中的身体并没有得到营养的补充。

这被液体就是一种功能性的综合补液，喝下去之后多少能补充一些身体的消耗。

补充了一下身体的消耗以后，南宫昭衡迈开步子，大步的向主控巢穴的深处走去。

他一路来到一个房间内，打开了房间内存放的保险柜，从中取出了一叠纸质的文件。

在这个几乎所有的信息都已经被网络串联在一起的年代，这些孤立的纸质文件中记录了一些终极的秘密。

比如说，十五年前云宫之战中，抢救出来的一些实验记录。

南宫昭衡的指尖划过这老旧的，充满时光气息的纸张，划过上面一个个的圆形斑点---他记得，那是当年濒死的前天机院首席滴下的鲜血。

他快速的翻动着纸张，视线从一段一段的文字上掠过：

【彭罗斯和哈梅洛夫是对的…….】

【这是可以终结一切辩论的数据………】

【不过，这个发现超越了原有的彭罗斯-哈梅洛夫猜想边界……..】

最终，南宫昭衡的手指停了下来，他看着指尖下的文字，脸上阴晴不定，内心也有些波澜起伏。

一时间，他不禁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十五年前自己抱着那一摞文件，在云宫站士兵们的拼死掩护下登上逃生舱的情景；想起了那个在最后关头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的士兵。

没有那个士兵的牺牲，或许他真的有可能撑不到逃生舱启动，或许这些文件和当时装在他背包内的大型数据存储单元便会一起落入敌手。

如果是那样的话，说不定现在大洋联盟的某些研究计划……….

可是现在，同样的“症状”却出现在了当年那个士兵的孩子身上，这让南宫昭衡不禁感到了一丝命运的荒诞还有残酷。

“不过，这究竟是命运…..还是？”南宫昭衡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他凝视着过往的记录，眼前出现了郭熵崖的样子。

此时此刻的郭熵崖，刚刚被白弥鞘固定在了一张床上。

“你当年进行烛龙使选拔的时候，也做过这些么？”郭熵崖躺在一张和链接装置有些像的床上，看着旁边正在操作一些仪器的白弥鞘问。

白弥鞘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说：

“我参加选拔的时候还没有那么先进，我那时候还是单纯的向我们的体内植入纳米机器人和监视器，一旦发现有违规泄密的情况，就直接让我们陷入昏厥状态。”

“哇喔，”郭熵崖面无表情的说，“那我现在在做的这些是什么？”

“哪怕仅仅是烛龙使的选拔，那也是机密，所以，在参加选拔前，所有人都要被植入一些保密措施，”白弥鞘一边摆弄着仪器一边说，“植入的小东西会扫描监控的你大脑负责语言和记忆的区域，如果发现你在提取你记忆中关于烛龙使选拔的信息想要说出去，并且场合不对，听着的人不对的情况下…….”

“会炸掉我的脑袋？”

白弥鞘用一种【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的眼神看了郭熵崖一眼，说：

“不，第一次，在发现你开始从你的记忆区间提取信息的时候，显示警告信息；第二次，如果还发现你试图违规的话，会限制你的语言功能，让你无法开口说话；第三次，会让你陷入昏迷，等待处理…….能有资格参加烛龙使选拔的，不会那么容易就把你们处理掉的，开始吧。”

随着白弥鞘话音落下，郭熵崖身下的床翻转了过来，让郭熵崖脸冲着地面，后颈冲着天花板暴露了出来。

白弥鞘刚才摆弄的仪器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在机械轻微的响声中打开，白弥鞘将手伸进去，取出一块小小的芯片，她用手指夹起这块芯片，走到郭熵崖身边，然后将芯片插入了郭熵崖后颈的卡槽中。

卡槽合拢，床又翻了回来，而郭熵崖也听到了一声【好了】。

“这就好了？我以为你刚刚说准备工作可能好几个小时都不够呢。”郭熵崖坐了起来，一边轻轻的揉着脖子一边说。

郭熵崖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小机器人悄声无息的将一台小巧轻便的个人电脑放到了他的面前，这让他疑惑的看着白弥鞘，问：

“这是什么？”

“这，”白弥鞘指了指那台个人电脑说，“就是你接下来七个小时的准备工作需要的。”

“啥？”郭熵崖一愣。

“如果你是个能用记忆铭刻的新世代的话，我直接把这些东西传送到你脑子里就好，但是很遗憾你不是，所以接下来六个小时，你得努力去把这电脑里的东西至少通读一遍，这里面有烛龙使选拔测试的规则，流程，注意事项，等等。”

听到白弥鞘这么一说，郭熵崖脸上顿时一垮，眼角抽搐一般的抖了两下后，他看着白弥鞘说：

“我就不能在网络里学么？”

“烛龙使的选拔一旦开始，你可能得保持连接状态很久很久，所以，相信我，你还是采取最古老的方式好好阅读，保持你的神经活性会比较好。”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有啊。”

“哦？是什么？”

白弥鞘看了小机器人一眼，很快，门外又悄声无息的进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只不过这次这个拿着的不是一台个人电脑，而是厚厚的一大摞文件---郭熵崖看了一眼，觉得那些文件要是放在他胸口上，他说不定会呼吸困难。

不过他还是指了指那堆纸质文件说：

“我要纸质的，谢谢。”

白弥鞘眨了眨眼，说了声好吧，就让机器人把之前那台小电脑收走了，给郭熵崖前面放了一张桌子，把那一大堆文件放在上面。

“好了，请好好运用接下来的6个小时吧。“说着，白弥鞘就要离开。

“我记得你说距离选拔开始还有八小时不是么？”

“是的，”白弥鞘暂时停下了脚步，“但是你的阅读时间只有6小时，因为那之后的两小时你得休息，洗澡，吃饭，上厕所，这或许是世界上难度最高的选拔之一，你不会想要带着一个昏昏沉沉的脑袋去参加的。”

“好吧…….”郭熵崖挑了挑眉毛。

“现实里有什么需要就跟他们说，”白弥鞘指了指小机器人，又指了指房间的另一侧，“厕所和浴室在那边。”

说罢，便离开了。

房门关上以后，郭熵崖拿起了最上面的文件，翻开之后，小声读了起来：

“欢迎参加曦和卫的烛龙使选拔程序，请仔细阅读这份指南中所有的信息，这将对你接下来的选拔产生很大的帮助…..”

“…….如果您在接下来阅读的时候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联系选拔的主考官之一，震旦公共服务的【主母】，人工智能【女娲】来为您解惑，之前植入您体内的芯片的其中一个作用就是让您能够直接和女娲的界面沟通。”

“女娲？”

郭熵崖刚刚疑惑的念出这个名字，就看到眼前一闪，隐约之间，他仿佛看到有宽大的衣袖从眼前划过。

定睛看去，郭熵崖发现他的小桌子对面已然是坐了一位身穿震旦古代华服的女子。

在女子身后，一颗树上，粉红色的桃花瓣正在随着不存在的赛博之风缓缓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