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救了李渊一家的秦琼，字叔宝，小名太平郎，是当年的北齐大将秦彝的儿子。秦彝死后，秦夫人带着他逃了出去，被城里一位姓莫的妇人收留，在那儿定居下来。叔宝和莫大娘的儿子程咬金从小玩在一起。叔宝长大后，身高一丈[8]，宽肩窄臀，剑眉星目。他喜欢读书，喜欢兵器，一对祖传的金锏足有一百三十斤，使得虎虎生风。他性情豪爽，喜欢打抱不平，山东地界的许多好汉，都将他视为朋友，大家经常一起谈论国家大事，行侠仗义。

那年山东旱灾，不少人都做了盗贼，秦母不想儿子也走这条路，于是托人给叔宝在历城找了个捕头的工作，朋友听说叔宝做了捕头，便合伙给他买了一匹黄骠马。秦叔宝胆大心细，功夫又好，很快打响了名号，人送绰号“小孟尝[9]”。

那天替李渊解围的时候，叔宝正和和樊虎一起押解犯人去山西。看到盗匪伤人，叔宝让樊先带犯人下山，自己冲下去救人。两人会合后，叔宝把事情的跟樊虎一说，说到幕后主使是太子的时候。樊虎吓出一身汗，忙说：“这样的事，不是我们能掺和的，虽然是救人，但还是太莽撞了，以后还不知会怎么样，我们赶紧动身，把这批犯人交接完，马上回济州吧。”因为押解的犯人地点不同，叔宝是潞州，樊虎是泽州，所以两天之后，两人将行李一分，就各自上路了。

叔宝将犯人带到潞州衙门，没想到负责和他交接的蔡刺史出去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没办法，叔宝只得先找家旅馆住下来。开始的时候，店老板王小二还对叔宝非常热情，好酒好菜地招待。可是一连几天，那位蔡刺史都没回来。叔宝高头大马，饭也吃的多些，没几天刚开始交的银钱就不够了。王小二于是找到叔宝让他加钱，叔宝笑了笑，说：“抱歉，我这就拿给你。”谁知把行李翻遍了也没找出钱来，这才知道分行李的时候，钱都放在了樊虎那，这可怎么办？正着急呢，忽然在怀里摸出了一包银子，原来是秦母让他买潞州丝绸做寿的钱，叔宝这才付了账。

又过了几天，蔡刺史终于回来了。叔宝满心欢喜地赶去领取回批，没想到他跪下的时候太急，扯动了蔡刺史的轿子，把坐在轿子里的蔡刺史吓了一跳，让人狠狠地打了叔宝十大板。

第二天，秦叔宝带伤去见蔡刺史，说自己是刘刺史的属下，来取回批的。刘刺史和蔡刺史是同年进士，而且交情不错，听说叔宝是刘刺史的人，吩咐差役给叔宝三两银子做补偿。交接完公文，叔宝回到店里。王小二见到叔宝马上冲过来要钱，算盘珠子一拨弄，就要十七两。叔宝没办法，只得把那三两给了他。王小二气哼哼地说：“三两，零头都不到，你既然是官差，总不会赖我的钱吧。这样，你的文书先放在我这，你什么时候把账清了，我什么时候把文书还你。”

叔宝受了伤，本来应该好好休息，可是王小二担心叔宝给不了钱，自己吃亏，就吩咐伙计只给叔宝吃些残羹冷炙。叔宝身上没钱，只能忍了。他和樊虎约好在潞州会合，于是每天去城外等他，但樊虎一直没来。叔宝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想想家里的母亲，只能叹口气，回了旅店，却发现几个人正在他的房间里喝酒玩笑。原来那几个珠宝商，给王小二添了些钱，王小二就把叔宝的房间给了他们。王小二见到叔宝，假惺惺地说：“秦兄弟，你住了这么久，说起来和我的家人也差不多了，既然是家人，可不能生气啊。”叔宝气得火冒三丈，可是实在没有办法，只得说：“小二哥说得是，我这个人皮糙肉厚，给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了。”王小二将叔宝带去了一间四面漏风的柴房，地上铺了些柴草就算是床了。叔宝长叹一声坐在草铺上。

那天晚上，叔宝还没睡，忽然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接着咔嚓一声。叔宝直觉以为是王小二让人锁了房门，忍无可忍，怒喝道：“你们觉得我会跑吗？”没想到外边却传来一位妇人的声音，“秦大爷小声点。”竟然是店主王小二的妻子柳氏。叔宝说：“天这么晚了，夫人来做什么？我曾听人说，夫人和王小二不同，十分仁善。”柳氏说：“秦大爷，我丈夫只是个俗人，不像大爷是个真英雄。我常跟他说不要斤斤计较，可他不但不听，还总骂我。我没什么恶意，趁他睡了，偷偷给你做了些吃的。”

秦叔宝这次落难，只有这位妇人施以援手，感动得落下泪来，说：“当年韩信落魄，淮阴漂母[10]常常拿些食物接济他，今天你接济我，我都不知将来能不能拿千金来回报你。”柳氏说：“我只是个卑微的妇人，从没想过要得到你的回报。现在已经到了秋末，你还穿着夏天的衣服，又破了洞。盘子里有些针线，你自己补补，另外我还放了些零钱，你自己买些点心。”叔宝接过盘子，里面除了针线，果然还有三百文钱和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叔宝好长时间没见到肉食，没吃上饱饭了，狼吞虎咽地吃了。当然晚上，叔宝饱饱地睡了一觉，醒了之后，又借着月光明亮补好了衣裳，然后带着那三百文钱，在路边买了几个冷馒头和烧饼，继续去城外等樊虎。叔宝等了一天，樊虎依旧没来，到了晚上，一队人骑着马呼啸而过，叔宝闪身躲避，没想到一脚跨进了一户人家的门里。那家人在门口放了个火盆，叔宝那一脚差点将火盆踢翻。屋里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正借着火盆取暖。她抬头看了看叔宝，说：“年轻人很冷吧，不如坐下来烤烤火，暖和一下。”叔宝道了声谢，在火盆边坐了下来。

那妇人看叔宝形容狼狈，问他怎么回事，叔宝说：“我和朋友约好在这见面，可他一直没来，我身上的盘缠[11]都花完了。”妇人说：“老身略通些卜术，不如帮你算算，看你的朋友什么时候会来。”老妇人算完，摇了摇头，对叔宝说：“他来是会来，不过你有的等了。”老妇人告诉叔宝，自己姓高，丈夫去世后，就和儿子搬来这里投靠亲戚，儿子高开道也是个喜欢刀枪棍棒的，一年到头不着家。两人聊了一会，妇人又说：“你能陪陪我老婆子，也是咱们的缘分，饿了吧，我的面做的还不错，你尝尝。”叔宝也没客气，吃了满满一大碗。感激地说：“真不知道能为你做点什么，好报答你。”那妇人呵呵笑了起来，说：“一点小事，说什么报答。”叔宝再三谢过，出门回去了。他在路上想，“我这次出来，一个朋友也没遇上，只有这两个妇人，称得上英雄。”

王小二见叔宝回来，又上来要钱，叔宝没办法，决定将金锏卖了。王小二想：“他那双金锏看上起值不少钱，与其让他拿去卖了，不如我帮他当了，到时候再赎回来，高价卖出去，应该能得不少钱。”于是劝叔宝当了，以后还能赎，叔宝一听也是，就和王小二去了当铺。没想到店铺的掌柜竟然不识货，将一双金锏说成是破铜烂铁，只肯出五两。叔宝一想，五两银子，不过是几天的饭钱，根本起不了多大用处，既然这样，还不如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