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会不会做人啊？
“啪！”
手掌接触后脑勺的声音。
“咚！”
额头撞击棺材板的闷响。
礼堂里瞬间安静，瘆人的低笑声没了，板凳也不挪动了，连白色的孝带都忘记怎么飘了，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好疼，呜呜呜呜……”
那女鬼捂着额头，蹲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次貌似是真哭
露出的小臂上，还留着清晰的鞋印。
张余撇撇嘴：“哭？哭也算时间。”
“你个没良心的，我在哭你呢，你就这么对我。”女人声音无比幽怨。
“我还没死呢，你哭的太早了。”
张余说着伸出手。
女鬼抬起头，露出一张青春靓丽，满满胶原蛋白的脸，还以为张余是要拉她起身，就把手搭了上去，结果被对方无情甩开，不由得愣了愣。
张余看着她的面容，似乎并没有多少意外，不耐烦地催促道：“你不给我办葬礼呢吗？份子钱呢？分我。”
女鬼弱弱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币，上供似的放在他手心里。
张余看着手里的钱，瞪大眼睛。
不是因为对方真的给他掏钱，而是这钱的数额：“只有五百，你糊弄鬼呢？”
说完也不再计较，将钱顺手揣进兜里。
“喂，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女鬼看他这么干净利落，有些急了。
张余神情突然严肃：“首先，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
“你别骗我，真的会有男生叫这个名字的吗？还有你不是叫张余吗？”女鬼反应很快。
张余撇嘴：“你这不是知道我名字吗？”
女鬼气得脸色都红润了：“你这人怎么能这么坏！”
张余单手撑着棺材板，一屁股坐了上去：“行了，你找我过来总不至于是约会的，想说什么就赶紧说吧，我队友胆子小，时间长别给他吓坏了。”
女鬼银牙紧咬，按照她的预想，这家伙应该先被自己精心布置的场景吓尿，然后自己再像女王一样，优雅地走到他面前，单脚踩在他额头上，吓破胆的他只能瘫坐在地，卑微地祈求自己饶他一命，这时候自己再深沉地叹口气，将事情的真相娓娓道来。
结果这可恶的家伙将一切都毁了！
欺负人！
不过没关系，等会儿知道了真相，你会求我的，哼哼。
张余看着这女鬼不知道在意淫什么，表情一会儿痴笑，一会儿正经，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考虑是不是要再给她一逼兜清醒清醒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说话了。
这个故事的开始，就是一场悲剧。
杜斌原本是一家事业单位的经理，人到中年，工作稳定，父母健康，夫妻和睦，女儿也长大成人，并且学习成绩优异，可谓是无数人幻想中的生活。
在某个普通的日子，杜斌被叫去谈话。
领导交给他一个任务，山城有家私人殡仪馆建立了近六十年，已经成为了刻在当地人记忆中的地方，接待和埋葬了好几代人，但最近因为经营不善，服务差劲，已经到了破产倒闭的边缘，因为其在周边区域的根基深厚，如果处理不好，影响太大，因此政府决定兜底，收购过来。
这个烂摊子，当然是交由杜斌处理。
三天后，杜斌就带着家人前去上任。
到了地方他才发现，这殡仪馆的窟窿，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资产负债暂且不说，内部管理也是一片混乱。
光是梳理人员结构，就花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
为了更方便了解情况，也为了留一份情面，杜斌没有将年过六十，无儿无女的老馆长秦耀国赶走，而是给他安排了保安队长的职位，让他在殡仪馆内继续发光发热。
杜斌也接着尝试将山城殡仪馆扶上正轨，他将一直令人诟病的食堂人员全部裁撤，换了一批干净的外包，随后优化了只会添乱的职工，重新招标各个项目的供应商，节省了一大笔开支，只有火化区的哑巴锅炉工，杜斌念在他可怜的份儿上，没有动。
因为整个殡仪馆找不到一个像样的殓妆师，他还让自己干美容的妻子过来帮忙，只开了最低工资。
在他的改革下，山城殡仪馆很快有了正经样子，杜斌也期待着这里彻底变好的一天。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整理过往资料的时候，杜斌意外看到了一些值得在意的线索。
就在他想要追查下去的时候，放假回来找他们团聚的女儿，突然在殡仪馆内失踪了。
杜斌夫妇俩焦急地找了几天，也没有任何线索，仿佛女儿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种剧烈的变故依然没有让他忘记自己的职责，杜斌一边调查女儿的下落，一边调查殡仪馆的秘密，很快，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证据摆在了他的面前。
买卖尸体，伪造火化记录，收受贿赂，接收来源不明的尸体，甚至为了节省一点点成本，竟敢给客户吃阴肉。
相比较之下，明面上的挪用款项，转移资产之类的操作，都是小儿科。
没等他发难，秦耀国突然暴毙。
伴随着秦耀国的死亡，殡仪馆就像是一头逐渐苏醒的怪物，给所有人带来了不幸。
馆内开始发生怪事，随后有人失踪。
压力如沉重的石头，压得杜斌喘不过气来，他依旧没有放弃追查，他需要更稳固的证据，而且这件事只能由他来完成。
已经陷入偏执中的杜斌高估了自己，直到失踪的人数越来越多，
直到那些游荡的阴影也越来越清晰可见，
直到殡仪馆成了怪物们狂欢的场所，
直到妻子在他面前陷入疯狂，
……直到杜斌短暂地恢复了清醒，
他才终于意识到，他们已经彻底滑落进了深渊，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即使是最凶猛的烈火，也已无法清除这片土地上的邪恶。
……
“余哥等等我。”
厨子眼看大门关上，害怕自己被丢下，赶紧追了过去。
然而他重新推开大门，却发现自己似乎来错了地方。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着急忙慌地打开手电筒，黯淡的灯泡亮了没几秒，就彻底熄灭。
“余哥。”
厨子试着喊了一声，耳边只有空荡的回音。
“余哥你别吓我啊。”
厨子意识到不妙，双手在黑暗中摸索，转身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灯光突然亮起，热腾腾的蒸汽熏在他脸上，厨子背靠着墙壁，双腿发软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似乎正身处一个厨房，但房间里只有一个带着白色高帽的厨师，明明没看到有其他人，餐具却像是被人拿着一样，在空中飞来飞去，案板上的刀自己跳起来，把食材切成合适的形状。
这诡异的一幕把厨子吓得不轻，正想寻找出口赶紧开溜，就见主厨转过身来：“新来的说你呢，马上开饭了，赶紧过来炒主菜！”
厨子惊恐地瞪大双眼，那主厨肩膀上，不是人类的头颅，竟然是一只肥头大耳的猪头！
“愣着干什么？食材已经拿过来了，再耽误时间我把你一起炒了！”
猪头张着大嘴，说话间溅起一片白沫子。
厨子吓得都快哭出来了，他哪见过这么诡异的场面。
很想说自己不会炒菜，但视线顺着主厨的目光看去，他又将话咽了回去。
身体下意识站直了些。
表情不再惊慌，
取而代之的，是逐渐露出的自信。
厨子朝着食材走去，手上很自然地拿起了一把菜刀，喃喃道：
“原来是做人啊，
这个我最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