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7章 阅后即焚
对面的邵清扬,原先还在喋喋不休地追着发消息,夺命连环call。
但此时,在祁川发去那一条问候之后,他突然安静如鸡。
良久。
就连祁川都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对面才缓缓发来一行字。
【你是谁?】
祁川想笑。
自己都已经把身份牌放得如此明显了,居然还要问,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或者说,邵清扬已经猜到,只是不敢确信自己猜到的那个内容是真的。
他故意延迟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回复。
【别装了,你明明就已经猜到了吧?还在这里故作无辜,装什么呢,九阳宗曾经的天之骄子?】
邵清扬的回复卡住片刻。
随即,对面传来了劈头盖脸的怒骂,这次甚至直接是语音,神念传音到玉牌上!
【你们佛血盟还嫌当年害得我不够惨是吗?!】
【无论我与你们有什么仇怨,二十年过去,数百条人命,两边的账也该一笔勾销了,你们为何还要死咬着我不放!】
【云忆寒你恶事做尽!坏我道心,毁我宗门大半中流砥柱,如今还想让我声名狼藉?我杀你全家了?!】
【贱人!贱人!】
虽然这玩意儿是神念播放,直接在脑子里听的,但祁川还是不由自主地掏了掏耳朵。
啧,实在是……有点魔音贯耳的感觉。
感觉脑子都有点脏了,需要洗一洗。
在祁川的记忆里,那位掌门邵清扬,平时是非常威严庄重的人,养气功夫非常好,从没有——至少在祁川面前——从没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他还以为对手会很高明呢,都已经做好了要打持久战的准备了,没想到邵清扬居然自己把证据送到脸上来了。
祁川乐呵呵地摸出自己储物戒的留影符,正打算把邵清扬的神念传音给录下来。
结果谁曾想,那些传音居然无法再打开重新播放,留影符毫无用武之地!
“咦?这怎么回事?”
祁川有点纳闷。
紧接着,对面竟是继续发来了传音。
【呵,贱人,你不会又要故技重施,故意诱导我给出把柄,再来要挟我吧?】
【放心,同样的坑,我绝不会踩第二次,你现在应该正在留影吧,试试看,看还能不能留下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
祁川鼓捣了半天留影符,心里大呼卧槽。
搞了半天,原来这个破令牌还有类似阅后即焚的功能!
神念传音无法被留影符捕捉,而且只能点开一次。
非但听过的传音点不开,就连他如今提前拿着留影符也没法录下邵清扬的传音,因为这玩意儿是直接传到脑子里的,就算留影符也不可能直接录下修士的神念。
听邵清扬这意思,拿录音坑人的税早被佛血盟收到八百年后了,他当然没法再拿这种东西当把柄!
妈的,晦气!
怪不得刚刚邵清扬敢在传音里直接喊出佛血盟和云忆寒的名字……原来是有恃无恐。
祁川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低估了这位邵掌门,或者说,低估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老话的含金量啊。
他把留影符放回去,摩挲那块令牌,琢磨半天,终于重新发去消息。
跟邵清扬刚才一样劈头盖脸消息轰炸,只是没用传音。
【说得倒是好听,似乎那数百条人命,你是真的在乎一样。】
【更何况,这二十年你吃什么苦、受什么罪了?是做九阳宗的掌门委屈你了,还是年纪轻轻就当上掌门得到宗门所有财富,让你没空苦修只能靠天材地宝堆上分神期委屈你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处全让你占了,居然还敢在这里叫苦叫屈,也是难为你,多厚的面皮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真的那么委屈,为何当初不肯以死相搏,为何当初只是用你的名声要挟,你便顺水推舟就范了?恐怕你自己也清楚,你师父一旦死了,继任掌门便只有你了吧。】
【邵清扬你少在这里犬吠!过了二十年好日子,咱们也该算算利息了!】
【更何况,你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啊,这些年来,你不照样也在派人寻找佛血盟的踪迹么?呵呵。】
说完,祁川没有再给对方留任何反驳或解释的机会,把令牌扔进了自己的储物戒,直接带走了。
这个储物戒,还是当年祁川师尊亲自炼制的,别的用处倒是不显,但有一个很重要的好处,便是特意设置了一个特殊结界,即便物品有神念刻印,神识也无法穿透,内外的神识波动完全隔绝。
当时专门弄了这个功能,不过是因为祁川在门内年纪最小,师尊又是个偏心眼的,偷偷摸摸给了他不少好东西,怕其他人心生不满嫉妒,所以才多加了这么一道结界,现在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祁川哼着曲儿,大摇大摆的从这房间里走出去,临走前还贴心地为那两人盖好了被子,非常有爱心。
毕竟,他俩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等回了九阳宗,祁川都不敢想他们会面临邵清扬怎样的怒火,啧啧啧,真的惨。
…………
半个时辰后。
顺着另一枚玉简的神念刻印,祁川溜溜达达的在离区乱逛,找到了蹲在一个小巷子里的房远。
房远今年才十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已经有一米七出头了,只是身材偏瘦,如今蹲着缩在巷子里面,倒是很像个正在长蘑菇、画圈圈诅咒谁的小萝卜头。
祁川不由得再次感慨——
若自己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真的时刻容易被迷惑住啊。
他顿了顿,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头顶,不出所料地迎来了一道烦躁愤怒的目光。
房远抬头那一瞬间,眼神里全是不耐烦,戾气十足,但在看清面前这人的身形之后,他眼神瞬间就清澈了许多。
“师父,您怎么突然来了?”
即便带着面具,祁川没有经过易容改装的身材和气质还是非常好辨别的,房远立刻站起身,声音里满是恭敬:
“而且……您是如何在这种地方找到徒儿的?离区的人这么多,可不好找啊。”
祁川看出来了。
他现在眼神这么清澈,除了对于自己这个莫名其妙改变了历史轨迹的师尊有所猜测和担心,更重要的是,这货并不知道自己怎么找到他的。
说不定房远心里还在揣测,师尊是否在自己身上安了什么类似定位器一样的东西,是不是发觉了什么不对?很有可能。
祁川的猜测,跟房远实际上的心理活动大差不差。
房远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惊恐。
须知,上一世,师尊可没有这样的手段,或者说从来没有对他们这些弟子用过这种手段!
若是师尊在每个弟子身上都藏了后手,随时可以追踪,那么韩成根本就不可能跑去禁地里作妖。
有这种印记,只要韩成一接近那块地方,师尊就一定能发现不对,然后及时赶过去将其抓回宗门,压根闹不出后面那些幺蛾子来。
可现在呢?
为什么师尊会在离区这么大个地方里,精准找到自己?
大家都戴着面具,何况房远还特意挑了个隐蔽的小巷角落蹲着自闭,然而祁川就跟开了天眼一样,准确无误地找了过来!
甚至房远在心里迅速地算了算,按照师尊昨日的习惯,每次都步行从客栈到碎金窟往返,说是要体验生活什么乱七八糟的……若今日还是这样的话,那岂止是没花多少时间,压根就是一进碎金窟就直奔自己这里了!
房远心念电转,立即得出了一个恐怖的结论——
这位神秘的夺舍大能,恐怕早就在自己身上种下了印记!
幸好,幸好他没有脑子一热直接跑路,否则,即便是跑到天涯海角,都照样会被逮住。一个练气期跟金丹大圆满比脚程,他还没活腻!
一念之此,房远眼神当然就不由自主变得清澈了。
谁他娘的能顶着这种压力,继续用不善的眼神对着祁川?反正他不行,他很识时务。
“这个嘛……”
祁川刻意拖长了音调,然后才笑着说:
“不过是问了问茶楼那边相熟的伙计罢了,他们说你往这个方向来了。我琢磨着,你应该也不像是会在这里花天酒地的人,所以着重注意了下路边,就找到你了。”
“你方才应该去过茶楼,替我打探那边的反响了吧?是不是进不去?”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可是这样一说,房远心里反而愈发确定了,对方肯定下了某种追踪印记!
且不论茶楼忙成这样,里头的伙计是否能在上百人里记住自己这么个不扎眼的人,最要紧的是,他当时为了甩开那个中年人,还特意绕了好几个弯,才跑到这个地方来。
即便真的有茶楼伙计注意到自己,然后还将行踪告诉了祁川,那祁川也不应该通过这种方式如此迅速地找过来。
不过……既然这位师尊并不想透露,自己此时也不该揭穿,否则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于是房远只是天真烂漫地答应了一声,便岔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说:
“是的师父,徒儿先去了茶楼,不过没有在里面听书,只在外头听了听他们的议论。”
“这说书的内容似乎十分怪异……很多人听完之后,转头便去青楼,十分迫不及待的样子,而且一边走还一边讨论,说什么,噢,说正道天骄跟魔女搅和在一起,这种事情以前确实闻所未闻,但类似的战斗,倒是知道些许。”
“据他们说,几十年前,就在泊风城几百里的地方发生过一场大战,跟话本里的很类似。”
“起因是正道和魔门抢地盘,原本在正道管辖里种植灵田的百姓们,被魔门故意迷惑堕入邪道,最终引起双方一场大战。”
“话本里倒是还没讲到后面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实中,那正道宗门损失惨重,弟子死伤无数,尤其是有不少修为高深的长老们自爆,与魔门同归于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连当时的掌门都……”
讲到这里时,房远忍不住偷偷看了看祁川。
后者虽然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然而从姿态上,他就站在那里,动也没动,稳如泰山,仿佛一点也没有因为房远说的话而产生情绪波动。
见房远停顿,祁川甚至还催促道:
“还有呢?他们还说了什么?”
房远:……
他只是想试探而已,不是真的听到别人说了这些啊!
但是话赶话到这份上了,不说也不行。
房远硬着头皮继续讲:
“连当时的掌门,在情况危急之时,为了保全剩下的长老和弟子们,也冲入魔门大阵当中,直接自爆战死……最后,他的徒弟临危受命,当任了掌门,趁胜追击,不仅打赢了,还将魔门的残兵败将全数赶出了原本的地盘。”
“这宗门势力比原先扩大了许多,然而因为门内中流砥柱死伤过多,这也只能算是惨胜。”
说到这里,他终于停住。
主要是,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祁川沉默片刻,长长地“噢”了一声,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转身就要带着房远离开这个角落。
房远有些按捺不住,心急的拉住对方衣袖,问:
“师父,您不觉得这个故事很熟悉吗?”
祁川回过头,语气似笑非笑地说:
“怎么了,你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假如听说过,也不必在意,毕竟修真界也不止咱们这一亩三分地,不止西大陆,甚至我听说在海外也有许多仙山岛屿,能人处处皆是,世上也没有什么新鲜事。”
“类似的事到处都在发生,抢地盘而已,很奇怪吗?”
“好了,走吧,咱们再去茶楼看看,若到现在反响仍然不错,那就可以收拾收拾,准备过两天开始售卖完整版的话本了,这还得跟庄掌柜他们商量商量。”
扔下几句话,祁川没有再继续搭理房远,径直朝茶楼的方向走去。
房远呆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师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那话本里的内容,并不是在含沙射影,暗指二十年前九阳宗与佛血盟的事?
不应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