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夜无魂
暮色像一滩淤血漫过天际时，玄溟的枪尖正抵在第六个叛道者的喉头。
冰裂纹路在残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枪身符文随他呼吸明灭，像某种活物贪婪吮吸着空气中的血腥气。那妖族修士仰倒在泥泞里，喉管被寒气冻成青紫色，却仍死死盯着玄溟衣角垂落的银铃——那是神族赐予天道执法者的清心铃，此刻正随他手腕转动，发出碎冰相撞的脆响。
“天道...呵...“叛道者从齿缝挤出嗤笑，暗红妖纹在脖颈暴起，“你不过是神族养的一条...“
玄溟没有让他说完。
枪尖下压三寸，寒霜顺着喉骨攀爬，将最后半句诅咒封进冰壳。妖族修士的眼球在霜花中爆裂，化作两枚浑浊的琉璃珠滚落在地。玄溟垂眸望着尸体，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这是他今日剿灭的第七处巢穴，第三十九名叛道者。枪缨沾了太多血，原本银白的流苏早已凝结成暗红硬块，随他收势动作簌簌抖落冰碴。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神族长老的谕令。“极北有妖孽窥探禁地，诛其首恶，余者尽殁。“谕令总是这般简洁，如同他挥枪的轨迹。只是这次围剿格外蹊跷——这些妖族修士的抵抗近乎儿戏，倒像刻意将死期拖到日落时分。
残阳最后一缕金线沉入地平线时，风雪骤起。
玄溟反手将长枪扣回脊背，玄铁枪杆与神族银甲相撞，发出金石交击的颤音。他惯于在任务结束后静立片刻，等待清心铃涤尽杀戮残留的情绪残渣。此刻铃音却比往常更急促，仿佛有人攥着银链拼命摇晃。风雪卷着冰粒扑在他脸上，他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腥甜。
是血的味道，新鲜的、温热的血。
枪尖倏然转向左侧枯林，惊起一群寒鸦。在它们嘶哑的啼叫声中，玄溟听见微弱的喘息，像幼兽濒死的呜咽。符文在枪身流转，映出雪地上蜿蜒的暗红痕迹——那血迹从枯林深处一路延伸到他靴边，尽头蜷缩着一团颤抖的影子。
是个孩子。
不过五六岁的妖族幼童，左耳残缺，绒毛还沾着胎脂。他怀里抱着半截焦黑的鹿角，喉咙被利爪撕裂，血沫随着喘息喷在雪地上，开出一串猩红的花。玄溟的银靴碾过那些花，枪尖挑起幼童下巴。月光恰好穿透云层，照亮孩子瞳孔里最后一丝光——那不是恐惧，而是某种灼热的、近乎喜悦的期待。
“妈...妈...“
冰晶在孩童睫毛上凝结的瞬间，玄溟的枪尖顿住了。
清心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仿佛有千万根银针扎入太阳穴。他看见枪杆裂纹中溢出暗金流光，那些光顺着虎口钻进血管，在心脏处炸开陌生的钝痛。孩童的尸体在雪地上迅速僵硬，鹿角从僵直的指缝滑落，咔嗒一声撞上他的银甲。
玄溟单膝跪地，五指深深插入积雪。
这不是他第一次诛杀幼崽。神族说过，妖孽血脉世代承袭罪孽，襁褓中的婴儿亦会成长为啃噬天柱的恶鬼。但此刻掌心残留的触感挥之不去——那孩子咽气前，曾用最后力气抓住他的枪缨。
“大人！东北方有能量异动！“随行神仆的惊呼穿透风雪。
玄溟握紧枪杆起身，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靠近护手的裂纹。这道划痕他擦拭过千万次，此刻却突然变得滚烫。当他率众冲向能量波动源头时，未曾注意一缕金线正从枪身裂纹渗出，悄然没入孩童空洞的眼眶。
***
禁地入口比预想中简陋，不过是覆满冰层的山洞。洞顶垂落的冰锥如倒悬利齿，在神火符照耀下泛着幽蓝的光。玄溟的银靴踩碎满地冰晶，枪尖拖曳的火星在洞壁投出扭曲的影。越往深处，血腥味愈发浓重，直到他们撞开最后一道冰障——
神火符的光芒骤然被吞没。
玄溟抬手示意神仆止步。他的瞳孔在黑暗中泛起鎏金色，天道之力构筑的视觉穿透混沌，映出洞窟尽头的骇人景象：十三具妖族修士的尸体呈环形跪伏，中央石台上悬浮着一副画像。画中人身着玄溟从未见过的墨色长袍，容貌与他如同镜中倒影，掌中长枪的裂纹走向都与「苍骸」分毫不差。
画像右下角题着斑驳的古篆：
【天道巡游处，万灵俯首时】
清心铃毫无征兆地炸裂。
银链碎片擦过玄溟的脸颊，在他冷玉般的皮肤上划出血线。随行神仆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他们的银甲缝隙中钻出肉红色触须，眨眼间便将血肉吸食殆尽。玄溟旋身挥枪横扫，枪风卷着冰屑劈开扑来的怪物，却在触及石台时被无形屏障吞噬。
“终于等到你了，天道大人。“
沙哑的轻笑从洞顶传来。玄溟抬头望去，最后一名妖族长老倒吊在冰锥上，胸腔已被掏空，心脏悬浮在画像前跳动。那心脏每收缩一次，画像中人的眼眸便明亮一分。
“您看，我们甚至来不及解开第一重封印...“妖族长老的声带随着生命力流逝逐渐崩坏，“但足够了...足够让您听见众生的恸哭...“
枪尖贯穿心脏的刹那，整座洞窟开始崩塌。
玄溟在坠落冰隙的瞬间掷出长枪，枪杆卡在岩壁间为他赢得片刻喘息。他悬挂在深渊边缘，看着画像在暴走的能量流中燃烧。墨色长袍化作飞灰的瞬间，他看清画中人背后蜿蜒的星空——那根本不是星辰，而是无数双猩红的眼睛。
“苍骸。“
陌生的音节突然在脑海中炸响。玄溟瞳孔骤缩，枪身裂纹迸发的金光将他吞没。无数画面在意识中闪回：苍白的手从血池伸出，将某物塞入他掌心；神族长老割开他的脊背抽出一截玉骨；某个雷雨夜，他握着枪杆在青砖上划出细痕...
冰隙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
当玄溟借枪势跃回地面时，整座雪山正在哀鸣中崩塌。他踏着坠落的冰岩冲向山脚，手中「苍骸」前所未有的灼热。在雪暴吞没天地的前一瞬，他瞥见山脚下有个身影正在狂奔——那是个穿着古怪短装的青年，右臂闪烁着不属于此界的金属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