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章 毕业册·缺角照
蝉鸣声在教室吊扇的嗡鸣中碎成金箔,林小满捏着毕业册的指尖沁出细汗,纸面印着的“周延”两个字被她摩挲得发皱,像片被揉软的银杏叶。讲台上的相机闪着光,男生们正把周延往镜头前推,他的蓝白校服领口别着枚银杏叶胸针——是她上周塞进他书包的、用毕业册硬壳纸剪的。
“小满,换你写了。”周延的声音混着窗外的柳絮,轻轻落在她肩头上。她抬头时,看见他耳尖红得比相机镜头盖还要鲜艳,毕业册摊开在“留言区”,纸页边缘画着极小的雏菊,花瓣锯齿纹和她校服上的布贴分毫不差。
教室后排传来此起彼伏的“唏嘘”,陈雨薇举着手机偷笑:“周延的毕业册,每页都有小满的专属插画哦。”林小满的指尖划过纸页,果然在“兴趣爱好”栏下方,看见幅用铅笔画的小画:女生趴在课桌上,睫毛上落着粉笔灰,手里攥着罐橘子汽水,罐身上的水环里写着“LX”。
“别听她乱说。”周延慌忙合上毕业册,却让夹在中间的照片滑落在地。林小满弯腰捡起,发现是张毕业照的边角料——照片里的他侧过半个身子,视线凝在镜头外的某处,而本该是镜头焦点的右半部分,被人小心地剪去了,露出底下用铅笔描的侧脸轮廓,和他速写本里的“她”分毫不差。
“这是……”她的声音被蝉鸣扯碎,指尖触到照片背面的字迹:“2024.5.20,她穿了带雏菊的白衬衫,像从我的画里走出来的人。”墨迹被水洇过,在“走出来”三个字上形成个浅淡的圆,像操场风里的汽水环。
周延突然抢过照片,毕业册的硬壳封面撞在课桌边缘,发出清脆的响。林小满看见他翻开另一页,那里贴着张集体照,他的指尖正遮住自己的脸,而她的侧脸在画面角落,嘴角扬起的弧度,和第十二章未拆封的信里,那张浅蓝色信纸上的钢笔痕一模一样。
“其实……”他忽然低头,从笔袋里掏出把小剪刀,刀刃上刻着“晨光2023”的字样,正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每张毕业照我都剪了角。”他指着相册里的缺口,“但剪到你这张时,怎么都下不了手。”
蝉鸣忽然变得震耳欲聋,林小满看见他手腕内侧的红痕在阳光下格外清晰——那道从第一章就存在的印记,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像缺角照片里,那道未完成的、指向她的箭头。
放学的铃声在走廊炸开,同学们抱着毕业册涌出门去。周延的毕业册还摊在她面前,“未来愿望”栏写着:“想成为能画出光的人。”而在“光”字旁边,用极小的字注:“其实光早就落在我画本里了——是穿蓝白校服的、会画小笑脸的女孩。”
暮色漫进教室时,林小满在自己的毕业册里发现张纸条:是周延的速写,画的是今天她低头写留言的样子,指尖捏着钢笔,毕业册边缘露出半张缺角照,缺口处画着个正在愈合的圆。纸角用铅笔写着:“所有缺角的照片,都是我不敢直视的、关于你的秘密。”
她摸着纸条上的雏菊纹路,忽然想起美术课他教她画素描时,说过的话:“留白不是遗憾,是给想象留的出口。”此刻看着毕业册上的缺角,她终于明白,那些被剪掉的边角、未说破的留言、手腕上的红痕,都是青春里最动人的留白——像他画里永远上扬的唇角,像她钥匙扣上永远抱着心的小熊,在时光的相册里,等着某双手去补全。
离校前的最后一场雨在黄昏落下,周延的毕业册还躺在她课桌上,缺角照片的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她的字迹:“其实我早就看见你画的光了——是每次递汽水时,你指尖的温度。”雨滴在玻璃上划出银线,把两人的毕业照倒影连在一起,缺角处的空白,恰好拼成个完整的、带着雏菊的圆。
而那本藏着缺角照的毕业册,终将在某个夏日的午后被翻开,但照片里的留白、留言区的插画、手腕上的红痕,却成了毕业季里,藏在纸页间的、最温暖的秘密——像周延画里永不褪色的线条,像她素描本里未干的铅笔画,在青春的扉页上,留着最动人的、未完成的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