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章 天台风·断线筝
深冬的天台风像把锋利的剪刀,将校服领口灌得猎猎作响。林小满攥着周延帮她糊的蝴蝶风筝,竹骨在掌心压出浅红的印子——风筝翅膀上画着薄荷绿的雏菊,花瓣边缘的锯齿纹,和他速写本里所有关于她的插画,有着一模一样的笔触。
“放低些,等风起来。”周延的声音混着呼啸的风声,他蹲下身调整风筝线轴,校服裤脚沾满天台的细沙,和第三章旧书架下的尘埃,有着相同的质感。林小满看见他指尖缠着创可贴,是她上周借给他的、印着小雏菊的那款,此刻正随着线轴转动,在掌心勒出红痕。
风筝乘着风势腾空的瞬间,她听见周延轻声说:“翅膀上的雏菊,是用你素描本里的废稿剪的。”话音未落,线轴突然打滑,风筝线在两人之间绷成银亮的弦,蝴蝶翅膀上的薄荷绿,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格外刺眼,像他钢笔帽上永不褪色的星轨。
“小心!”周延忽然拽住她的手腕,身后的晾衣绳在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小满这才惊觉风筝线正缠上晾着的校服,米白色的布料被扯得歪向一边,露出里面周延的蓝白卫衣——衣领处别着枚银杏叶胸针,正是她昨天塞进他书包的、用风筝竹骨削成的信物。
风忽然转了方向,风筝线“嘣”地断裂。蝴蝶风筝像片被揉皱的纸,歪歪斜斜地撞向天台围栏。林小满慌忙去追,却在跨过水渍时打滑,周延的手臂及时圈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传来,像第五章共伞时,他替她挡住暴雨的那道弧度。
“没事吧?”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尖,耳尖的红却比风筝翅膀上的朱砂色还要鲜艳。林小满低头,看见他手腕内侧的红痕——那道从第一章就存在的印记,此刻正随着心跳轻轻颤动,和她钥匙扣上小熊抱着的心,有着相同的频率。
断线的风筝挂在围栏铁丝上,翅膀上的雏菊被刮破了半片,露出底下周延用铅笔写的小字:“2023.12.15,她第一次在天台风里笑,比风筝飞得还要高。”字迹被风揉得模糊,却让“笑”字的勾,恰好对上她此刻扬起的唇角。
周延忽然掏出速写本,画下她站在围栏前的背影,手中攥着半截风筝线,断线处系着个迷你小熊挂坠——正是第九章钥匙扣上的那款。画纸角落用被风吹得歪斜的字迹写着:“线会断,但牵住你的手,比任何风筝都更让我害怕坠落。”
暮色漫进天台时,两人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风筝竹骨。林小满发现周延的线轴上缠着圈薄荷绿丝带,正是第五章共伞时她绑在伞骨上的那根,此刻已磨得发白,却依然紧紧绕在木轴上,像他画里那些永远不会松开的、关于她的线条。
“其实……”周延忽然抬头,眼中映着即将熄灭的晚霞,“每个风筝的竹骨,我都刻了字。”他递过最细的那根,竹节处用小刀刻着“LX”——她名字的缩写,旁边挨着个更小的“Z”,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
深冬的第一颗星子亮起时,天台的风忽然停了。断线的蝴蝶风筝静静躺在周延腿上,翅膀上的雏菊虽然残破,却依然朝着天空的方向。林小满摸着竹骨上的刻字,忽然明白,有些羁绊不必靠线维系,就像风筝终会落地,但掌心的温度、速写本里的画、竹骨上的名字,早已在彼此的时光里,织成了最牢固的网。
而那道在天台风里断开的线,终将在某个晴日重新系上,但此刻的踉跄、掌心的汗、耳尖的红,却成了青春里最动人的断线——让所有未说出口的喜欢,都在风筝坠落的轨迹里,画出了最清晰的抛物线。就像周延画里的侧脸,那些曾被风吹散的细节,终将在落地的瞬间,拼凑成最完整的、关于爱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