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烈焰密诏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

沈瑜紧跟着萧景琰，穿行在通往京城的小路上。远处的天空依然泛着不祥的红光，浓烟如同一条黑龙盘旋在皇城上空。一夜的奔波让她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比起心中的焦虑，这点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殿下，皇宫真的起火了？“赵风压低声音问道。

萧景琰面色凝重如铁：“太子这是狗急跳墙了。“

沈瑜心头一紧。太子竟敢火烧皇宫，难道皇上已经...她不敢往下想。

三人来到城郊一处隐蔽的山坡上，俯瞰整个京城。往日繁华的皇城此刻一片混乱，街道上到处都是奔跑的士兵和惊慌的百姓。皇宫西北角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那是文渊阁的方向。“萧景琰眯起眼睛，“存放历代典籍和...密诏的地方。“

沈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太子在销毁证据？“

“不止。“萧景琰的声音冷得像冰，“他是在弑君。“

这句话如同一柄重锤砸在沈瑜心上。虽然她对皇上没什么感情，但那毕竟是萧景琰的父亲...

“赵风。“萧景琰突然转身，“你立刻去联络我们在城中的暗线，组织人手准备接应。我和沈瑜进宫一探。“

赵风单膝跪地：“殿下，太危险了！让属下代您去吧！“

“不行。“萧景琰摇头，“只有我知道密诏可能藏在什么地方。“他顿了顿，“若我们日落前没有回来，你就带着沈小姐的玉佩和太子的密信去找镇北军统帅，他会知道怎么做。“

沈瑜心头一颤——萧景琰这是在交代后事！

赵风还想再劝，萧景琰已经决然地挥手：“执行命令。“

“遵命。“赵风重重磕了个头，转身消失在晨雾中。

萧景琰转向沈瑜，目光复杂：“你...其实可以跟赵风一起走。“

沈瑜摇头，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我们说好的，一起面对。“

晨光中，萧景琰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他深深地看了沈瑜一眼，突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了一下，又迅速放开：“走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沈瑜心头一热。她没有多言，只是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跟着萧景琰向城门方向走去。

混入城中并不困难——太子的人马正在四处搜捕“叛党“，城门守卫反倒松懈。萧景琰不知从哪里弄来两套士兵的服饰，两人换上后，大摇大摆地从侧门进了城。

城内的景象比远处看到的还要混乱。街道上满是逃难的百姓，商铺大门紧闭，不时有骑兵呼啸而过，马蹄声震天响。沈瑜低着头，紧跟在萧景琰身后，心跳如鼓。

“别怕。“萧景琰低声安慰，“越是混乱，越不容易被发现。“

他们沿着小巷向皇宫靠近。越接近皇宫，戒备越森严。到了宫墙外，几乎每隔十步就有一名持刀侍卫。

“怎么进去？“沈瑜小声问。

萧景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那里有个排水口，小时候我经常偷溜出来玩。“

两人装作巡逻的样子，慢慢靠近那棵树。确认四下无人注意后，萧景琰迅速拨开树丛，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跟紧我。“他率先钻了进去。

洞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沈瑜屏住呼吸，手脚并用地往前爬。黑暗中，她只能听到萧景琰的呼吸声和自己如雷的心跳。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亮光。萧景琰停下脚步，示意沈瑜安静。他小心地推开头顶的一块石板，探头观察了片刻，然后轻轻爬了出去。

沈瑜跟着钻出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荒废的小院，杂草丛生，显然很久没人来过了。

“这里是冷宫附近。“萧景琰拍去身上的尘土，“很少有人来。“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两人立刻躲到一堵断墙后。一队侍卫匆匆跑过，口中喊着“救火““抓刺客“之类的话。

“文渊阁的火势还没控制住。“萧景琰眯眼望向浓烟升起的方向，“我们得抓紧时间。“

“去文渊阁？“

“不，去太和殿。“萧景琰拉起沈瑜的手，“父皇若还活着，一定会把真正的密诏藏在龙椅下的暗格里。“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给了沈瑜莫大的勇气。两人借着庭院和走廊的掩护，向太和殿方向摸去。路上遇到几波侍卫，都被萧景琰机警地避开了。

越靠近太和殿，守卫越森严。太和殿前的广场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根本无从接近。

“怎么办？“沈瑜贴在柱子后，小声问道。

萧景琰皱眉思索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有个密道。跟我来。“

他带着沈瑜绕到太和殿后方的一处偏殿。偏殿大门紧锁，萧景琰从靴中取出一把匕首，几下就撬开了锁。殿内灰尘满地，显然很少有人来。

萧景琰径直走向殿角的一根盘龙柱，在龙眼处按了几下。随着一声轻响，柱子旁的墙壁竟然移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

“这是...“

“皇室秘道。“萧景琰低声道，“只有少数人知道。“

秘道狭窄阴暗，墙壁上偶尔有几盏微弱的油灯照明。萧景琰牵着沈瑜的手，在迷宫般的通道中左拐右绕。沈瑜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能紧紧跟着他。

“到了。“萧景琰突然停下，指了指头顶，“上面就是太和殿的龙椅。“

他踮起脚，在顶壁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一个小铁环，轻轻一拉——一块方形石板无声地移开了，露出一线光亮。

萧景琰示意沈瑜安静，自己先探头查看。太和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几盏长明灯幽幽地亮着。他轻巧地翻上去，然后伸手将沈瑜也拉了上来。

沈瑜惊讶地发现，他们正站在龙椅后方。这把象征皇权的金漆雕龙椅庄严肃穆，在昏暗的大殿中依然散发着威严的气息。

萧景琰快步走到龙椅前，跪下身，在椅座下方摸索。片刻后，他轻轻“嗯“了一声，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黄绢包裹的小匣子。

“找到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萧景琰脸色一变，拉着沈瑜迅速躲到一根大柱后面。

“...陛下已经移驾景仁宫，太医说...说怕是熬不过今晚了...“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听起来像是个太监。

“太子殿下有令，加强戒备，任何人不得靠近太和殿。“另一个粗犷的声音回应。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瑜屏住呼吸，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萧景琰紧紧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击。

幸运的是，那两人只是在殿门口巡视了一圈，便离开了。待脚步声远去，萧景琰才长舒一口气。

“皇上还活着。“沈瑜小声道，“但情况不妙。“

萧景琰点点头，迅速打开那个黄绢包裹的小匣子。里面是一卷盖有玉玺的密诏。他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怎么了？“沈瑜凑过去。

密诏上的字迹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清晰可辨。内容让沈瑜倒吸一口冷气——诏书中明确写道，太子萧景恒并非皇上亲生，而是当年皇后为了稳固地位从宗室过继的；真正的皇子被秘密送出宫外抚养，待成年后再接回...

而那个被送出宫外的皇子，名字赫然是——萧景琰！

“这...这是真的吗？“沈瑜震惊地看着萧景琰。

萧景琰的手微微发抖：“我不知道...我从不知道...“

沈瑜突然注意到诏书末尾有一个被墨迹涂抹的名字，隐约能看出是个“昭“字。

“你看这里。“她指着那个名字，“这是什么意思？“

萧景琰皱眉思索：“可能是...北燕长公主的名字？“

沈瑜心头一震。她的生母慕容昭，怎么会和这份密诏有关？

没时间细想了。殿外又传来嘈杂的声音，这次人更多，似乎是在搜查什么。

“我们得走了。“萧景琰将密诏贴身藏好，“从正门出不去了，走侧门。“

两人悄无声息地溜到侧门，萧景琰刚推开门缝查看，立刻又关上了：“有人！“

后退已经来不及了，脚步声已经到了殿内。萧景琰环顾四周，突然指向殿顶的横梁：“上去！“

他抱起沈瑜，用力向上一托。沈瑜抓住横梁，奋力爬了上去。萧景琰后退几步，一个助跑跃起，也攀上了横梁。

就在两人刚藏好的瞬间，殿门被推开了。十几个侍卫簇拥着一个华服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太子萧景恒！

太子脸色阴沉，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搜！每一寸地方都不要放过！密诏一定藏在这里！“

侍卫们立刻分散开来，翻箱倒柜地搜查。沈瑜和萧景琰屏住呼吸，紧贴在横梁上，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殿下，没有发现。“一个侍卫禀报道。

太子怒不可遏：“废物！继续搜！那老东西临死前说了，密诏就在太和殿！“

沈瑜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横梁年久失修，在她身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死死咬住嘴唇，一动不敢动。

萧景琰的手悄悄覆上她的，无声地给予支持。他的手温暖而坚定，给了沈瑜莫大的安慰。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人们的惊呼：“文渊阁塌了！快救火！“

太子脸色一变：“该死！“他转身对侍卫们吼道，“留一半人继续搜，其他的跟我去文渊阁！“

待太子带着部分侍卫离开，殿内压力顿时减轻不少。剩下的侍卫虽然还在搜查，但明显敷衍了许多。

“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萧景琰在沈瑜耳边轻声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看到那边的小门了吗？等他们背对我们时，我们就跳下去，从那里出去。“

沈瑜点点头，手心沁出了冷汗。

机会很快来了。几个侍卫聚在一起闲聊，正好背对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萧景琰做了个手势，两人小心翼翼地准备下梁。

就在这时，横梁突然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断裂声——

“咔嚓！“

“什么人？“侍卫们警觉地抬头。

来不及了！萧景琰一把抱住沈瑜，在横梁断裂的瞬间纵身跃下。两人重重摔在地上，萧景琰用身体为沈瑜做了缓冲。

“刺客！抓住他们！“侍卫们拔刀冲来。

萧景琰迅速爬起，拉着沈瑜就往侧门跑。刚冲出殿门，迎面又遇到一队巡逻的侍卫。

“这边！“萧景琰转向另一条走廊。

身后追兵越来越多，两人慌不择路，竟跑向了文渊阁的方向。越靠近文渊阁，烟味越浓，热浪扑面而来。

文渊阁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烈焰冲天，热浪逼人。救火的人们排成长龙，传递着水桶，但火势太大，根本无济于事。

“无处可逃了...“沈瑜喘息着说，背后是追兵，前面是火海。

萧景琰环顾四周，突然指向文渊阁旁的一堵龙纹墙：“那里！火还没烧到！“

两人冲向那堵墙，想从旁边绕过去。就在他们经过时，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被火焰炙烤的龙纹墙突然“轰“地一声裂开，露出墙后的一个暗格！

暗格中赫然是另一个黄绢包裹！

萧景琰不顾危险，伸手取出那个包裹。刚拿到手，一块燃烧的横梁就从天而降，直砸向两人头顶！

“小心！“萧景琰一把将沈瑜扑倒，用身体护住她。横梁擦着他的后背落下，溅起一片火星。

“景琰！“沈瑜惊呼，看到他后背的衣服被烧出了一个大洞，皮肤也被灼伤了。

“没事。“萧景琰咬牙站起身，将那个黄绢包裹塞入怀中，“快走！“

火势越来越大，两人被逼到了一处死角。追兵已经赶到，为首的侍卫冷笑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萧景琰将沈瑜护在身后，拔出佩剑：“退下！我乃大周皇子萧景琰，你们这是谋逆！“

侍卫们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胡说八道！太子殿下才是正统继承人！“

“是吗？“萧景琰从怀中掏出那份密诏，“那这是什么？“

看到盖有玉玺的密诏，侍卫们有些动摇。就在这僵持时刻，一支箭突然从暗处射来，正中为首的侍卫咽喉！

“有埋伏！“侍卫们乱作一团。

紧接着，更多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精准地命中太子的人马。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烟雾中冲出——是赵风！

“殿下！这边！“

萧景琰和沈瑜趁乱冲向赵风。三人汇合后，赵风带着他们穿过一条隐蔽的小路，来到宫墙下的一处暗门。

“属下联络了暗卫，他们正在制造混乱。“赵风气喘吁吁地说，“马车就在外面，我们得快走！“

三人刚冲出暗门，迎面就看到一队骑兵疾驰而来。赵风拔刀挡在前面，却听那队骑兵中有人高喊：“靖王殿下！属下救驾来迟！“

竟是靖王府的亲卫！

萧景琰长舒一口气，扶着沈瑜上了亲卫带来的马。一行人快马加鞭，向城外飞驰而去。

马背上，沈瑜紧贴着萧景琰的后背，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风在耳边呼啸，背后的皇城火光冲天，如同地狱般骇人。

“我们去哪？“沈瑜大声问。

“北境！“萧景琰回头看她，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去找镇北军！“

沈瑜点点头，抱紧了他的腰。无论前路多么艰险，至少此刻，他们在一起。

马儿飞奔，将燃烧的皇城远远抛在身后。萧景琰怀中的密诏，或许将改变整个大周的命运。而那个被墨迹涂抹的名字，又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