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契约

平台站点·地下三层

电梯门在地下三层缓缓打开，扑面而来的不是尸臭，而是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混着某种陈旧的纸张霉味。

“停尸房？”我盯着电梯按钮旁锈迹斑斑的标牌，“平台站点还有这种地方？”

墨爷蹲在我肩上，尾巴不耐烦地甩动：“你以为送外卖的只有活人？”

走廊的荧光灯管滋滋闪烁，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门缝下渗出暗红色的光。门上的电子屏显示：

「特殊订单处理中——请刷卡」

我摸了摸锁骨下的烙印，鬼使神差地抬手按上去。

「临时工#2023#，权限确认。」

门无声滑开。

停尸房里的“外卖员”

房间中央是一张不锈钢解剖台，上面躺着一具穿着平台制服的尸体——不，不是尸体。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像是睡着了，但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态，能隐约看到内脏的轮廓。更诡异的是，他的右手握着一部手机，屏幕亮着，显示一条未完成的订单：

「收货人：XXX（已逾期）

物品：记忆包裹（未投递）

备注：别让我等太久……」

“这是……”我喉咙发紧。

“滞留者。”墨爷跳上解剖台，爪子轻轻拨弄那人的工牌，“生前是骑手，死后还在送单。”

工牌上的名字已经模糊，但编号清晰可见：#2019#。

“2019年的骑手？”我皱眉，“他死了三年，还在送外卖？”

“不是所有鬼都能安心往生。”墨爷的尾巴尖点了点那人的手机，“有些订单，活人送不了。”

解剖台旁的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公告：

「平台特殊配送部守则（1983年修订版）」

不得私自拆阅记忆包裹逾期订单需回收处理若遇“饕餮化”症状，立即上报

第三条旁边用红笔潦草地写着：“来不及了。”

“记忆包裹”里的秘密

我伸手想拿那部手机，可刚碰到屏幕，指尖就像被电击般一麻。

「记忆包裹正在加载……」

眼前突然闪过破碎的画面——

暴雨夜，一个外卖员摔倒在巷子里，保温箱里的餐盒摔开，汤汁渗进下水道。他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订单上的地址消失了。他一遍遍刷新APP，可系统只弹出冷冰冰的提示：「订单已取消。」最后，他站在某栋公寓楼下，仰头望着某一层的灯光，直到身体逐渐透明……

画面戛然而止。

“这是他的‘执念’？”我甩了甩发麻的手。

墨爷眯起眼：“不，这是他的‘死因’。”

解剖台上的骑手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瞳孔是浑浊的灰色，像蒙了一层雾。嘴唇蠕动，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也是来取件的？”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什么件？”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房间角落——那里堆着几十个平台外卖箱，每个箱子上都贴着泛黄的订单单号，但收货人一栏全被涂黑了。

“那些……都是没送到的。”

“逾期订单”的真相

墨爷跳下解剖台，爪子扒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不是食物，而是一团凝固的暗红色胶状物，像半干的血块。

“记忆凝固了。”它嗅了嗅，“超过‘保质期’，就会变成这样。”

我蹲下身，发现箱底压着一张纸条：

「2019.7.14

最后一次配送失败

客户取消订单，但记忆已经提取

无法退回，只能封存

——#2019#」

“所以……这些箱子里的，都是被‘取消’的记忆？”我头皮发麻，“那收货人是谁？”

骑手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是……他们自己。”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记忆包裹……本来是要送回他们脑子里的。”

“回收订单”的真正含义

手机突然震动，新消息弹出：

**「临时工#2023#，请立即执行回收程序：

确认#2019#状态回收逾期订单（编号2019-2023）若已出现“饕餮化”，就地销毁」**

我盯着第三条，后背发凉：“‘饕餮化’是什么？”

骑手的身体突然抽搐起来，皮肤下的血管像被注入了颜料，逐渐变成暗红色。他的手指开始扭曲，指甲伸长，变得像钩子一样尖锐。

“来不及了……”他嘶哑地说，“它要醒了……”

墨爷的毛全部炸开：“退后！”

骑手的胸口突然裂开一道缝，暗红色的液体涌出，像有生命一般向四周蔓延。液体中浮现出无数张模糊的人脸，张着嘴，无声地尖叫。

和饕餮鬼一样的东西。

“销毁”程序

我抓起解剖台上的手术刀，可墨爷一爪子拍开：“没用！得用‘契约’！”

它猛地跳上墙，爪子划过那张泛黄的公告——背面竟然藏着一张折叠的符纸。

“念！”它把符纸甩给我。

我接住的瞬间，符纸上的文字开始发光：

「以临时工#2023#之名，执行记忆回收——」

骑手的身体剧烈颤抖，胸口的裂缝越裂越大，暗红液体疯狂翻涌，却像是被某种力量拉扯着，一点点退回体内。

他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嘴唇颤抖着，最后说了一句话：

“告诉……2019年的我……别接那个单……”

然后，他的身体像沙粒般崩塌，化作一滩暗红色的灰烬。

灰烬中，只剩下一枚锈迹斑斑的平台工牌：

#2019#·已注销

我蹲下身，从#2019#的灰烬里捡起那枚工牌。锈蚀的金属边缘割破了手指，血珠滴在牌面上，竟被慢慢吸收，像是被什么东西“喝”了下去。

“这玩意儿是活的？”我猛地甩手。

墨爷的尾巴卷住我的手腕：“不是活的，是‘认主’。”

工牌上的锈迹开始剥落，露出下面一行小字：

「绑定骑手：#2019#陈默」

“陈默？！”我差点把工牌扔出去，“和饕餮鬼同名？”

墨爷的瞳孔缩成细线：“不，是同一个人。”

解剖台旁的墙壁突然传来“咔哒”一声，一块瓷砖自动移开，露出藏在后面的保险箱。箱门上用红漆潦草地写着：

「2019年7月·绝密」

保险箱里的录像带

保险箱里只有三样东西：

一盘老式VHS录像带，标签写着「配送记录·最终订单」一张平台外卖单，收货人栏被血涂黑半截断指，已经干瘪发黑，但指甲上还残留着暗红色颜料

停尸房角落有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我鬼使神差地把录像带塞进去。

雪花屏闪烁几下，画面逐渐清晰——

2019年7月14日，暴雨夜。

镜头摇晃，像是绑在某个骑手的头盔上。他（陈默？）正骑着电动车冲进一条小巷，保温箱里传来“哐当”的碰撞声。

“快到了……就快到了……”他喘着粗气自言自语。

订单提示音突然响起：「您已偏离路线。」

可GPS显示他明明就在目的地楼下。

画面突然扭曲，像是信号被干扰。等恢复时，陈默已经站在某栋公寓的走廊里，浑身湿透，手里拎着外卖袋。

门牌号是：404。

他抬手敲门，门却自己缓缓打开——

里面没有家具，只有一口沸腾的大铁锅，锅里翻滚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锅边站着五个穿平台制服的人，背对着镜头，低头搅拌。

陈默的声音发抖：“你们……是谁？”

那五人同时回头——

录像带戛然而止，电视屏幕炸开一片雪花。

“最终订单”的真相

我盯着黑掉的屏幕，喉咙发紧：“那五个人……是初代‘记忆调味师’？”

墨爷的爪子按在录像带上：“不，是被‘替换’的调味师。”

它用尾巴尖挑起那张外卖单，在灯光下倾斜角度，被血遮盖的收货人栏竟然浮现出荧光字迹：

「收货人：#1983#林守业（现用名：林师傅）」

“林师傅点的外卖？”我愣住，“可2019年的陈默为什么要给1983年的骑手送餐？”

“不是送餐，”墨爷冷笑，“是‘还债’。”

它用爪子划开外卖单的夹层，里面藏着一张泛黄的契约残页：

「违约条款：若记忆调味师私自吞噬活人记忆，需以自身为容器，承载所有逾期订单，直至找到替代者。」

我猛地想起饕餮鬼胸口那些挣扎的人脸：“所以……陈默是被选中的‘替代者’？”

墨爷没回答，而是突然竖起耳朵：“菜鸟，你听见了吗？”

远处传来“叮”的一声——

是电梯到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