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双生蝉蜕》
血珠凝成的生辰八字突然炸开,井水裹着记忆碎片灌进鼻腔。我仿佛同时存在于两个时空——二十年前的阿杰父亲正用匕首抵住自己喉管,而现在的我攥着合二为一的血玉蝉,青铜井壁的眼珠纹路全部转向我的心脏。
三爷腐烂的指尖离我眼球只剩半寸,他耳孔里钻出的玉蝉触须突然僵住。井底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那些眼珠纹路开始渗出银色水银,在空中交织成西夏乐伎的轮廓。乐伎怀抱的琵琶迸出金石之音,三爷的皮肤应声龟裂,露出底下玉化的骨骼。
你才是...最后一个祭品...“他的复眼映出我手中完整的血玉蝉,玉蝉翅膀正在高频震颤。我突然明白阿杰为何拼死送我入井——这口井根本不是逃生通道,而是血祭仪式的最终祭坛。
水银幻化的乐伎突然裂成上千颗汞珠,每颗珠子里都映出不同死状的人影。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防毒面具早已不知去向,汞蒸气灼烧着气管。当第一颗汞珠贴上手腕时,背包侧袋突然发烫,那本从古董店带出的《西夏译经》正在自燃。
焦黄的纸页在火中显出血色批注,那些歪斜的党项文在汞雾里悬浮重组。我咳着血沫念出浮现的文字:“以蝉蜕代己身...“燃烧的经书突然裹住血玉蝉,玉蝉发出濒死尖啸,井壁眼珠接连爆裂。
三爷玉化的躯体在尖啸中崩塌,他颅腔里滚出枚青铜密钥,正好卡进我锁骨处的烧伤疤痕——那是七岁时被神秘香灰烙下的印记。剧痛让我几乎咬断舌头,但更恐怖的是头顶传来的崩塌声,整座溶洞开始垂直下陷。
攀着井壁菌毯爬回墓室时,阿杰的尸体正挂在星轨仪上。他的胸腔被掏空,电子纹身沿着肋骨形成全新星图,心脏位置嵌着半块玉化的蜘蛛蛊。我掰开他僵硬的手指,掌心里攥着张染血的拍立得——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盗墓队,站在C位的年轻人颈间挂着双蝉玉佩,眉眼与我镜中的模样惊人相似。
墓室穹顶突然透进天光,二十八宿铜铸星官接连坠落。我躲过砸下的危月燕雕像,背包却被鬼金羊的角刺穿。装备散落的瞬间,防风打火机引燃了泄露的燃料罐,火浪沿着人面蛛玉片窜上青铜棺椁。
烈焰中传来玉器碎裂的脆响,九条锁链齐齐断裂。棺盖掀开的刹那,我看见墓主金冠下的脸——那分明是戴着黄金覆面的我自己。尸身手中握着的青铜剑突然飞旋而起,剑柄饕餮纹睁开第三只眼,瞳孔里流转着墓室崩塌的倒计时。
接住剑!“熟悉的声音在脑后炸响。转身看见阿杰的尸体正在说话,他的声带振动激起电子纹身发光,“用你的血开刃!“我毫不犹豫割破手掌,血珠淋上剑身的瞬间,整座墓室的时间流速突然减缓,下落的碎石悬停在半空。
剑柄第三只眼射出光柱,照亮壁画暗格里蜷缩的玉俑。那具和我面容相同的玉俑心口插着匕首,刀柄刻着三爷的本名。当剑尖刺入玉俑眉心时,地底传来冰川开裂般的巨响,头顶岩层裂开一线生机。
攀出墓穴的瞬间,戈壁朝阳刺得人眼前发黑。腰间别着的血玉蝉突然发烫,回头看见整片雅丹地貌在塌陷,流沙漩涡中升起巨型菌丝塔。那些荧光绿的尸菌疯狂增殖,菌盖上浮现出所有死者的面孔。
防风打火机点燃最后一块燃料布扔进菌塔,爆炸气浪把我掀飞五米远。热风中飘来带血的布条,上面是阿杰用电子纹身最后的电量烧灼出的遗言:“玉蝉饮够九人血就会反噬宿主,快找黑水城...“
沙暴毫无征兆地降临,我捂着渗血的锁骨在风蚀蘑菇岩间狂奔。电子表早在墓室里就停止了走动,但日晷般的岩影提示我正跑向死亡螺旋——每处岩洞都传出三爷的冷笑,每块砾石都嵌着人面蛛碎片。
当血玉蝉开始振动时,我发现自己回到了古董店后院。樟木箱上的铜锁自动弹开,箱底压着阿杰父亲的工作证,签发日期是1947年。证件照上的男人戴着矿灯帽,背景里若隐若现的青铜门与我炸毁的墓门别无二致。
后院古井突然泛起涟漪,井水倒映出的不再是天空,而是菌丝塔内部景象——九具水晶棺悬浮在菌盖中,每具棺椁都躺着与我面容相同的人。最新那具空棺的铭牌上,西夏文正缓缓渗出我的生辰八字。
血玉蝉在此刻裂成两半,半块坠入井水激起青铜编钟的幻听,半块融进锁骨疤痕形成蝉形胎记。我摸到工作证背面的凹凸,就着月光辨认出微刻的星图——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贺兰山阙。
沙沙声从墙头传来,二十只人面蛛正在月光下编织银网。它们背甲上的神女面孔开始蜕变,最后定格成我戴着黄金覆面的模样。第一缕蛛丝缠上脚踝时,我知道这场跨越八十年的生死局,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