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系统
山色渐暖的时节，细雪化作春溪，在青石涧底叮咚流淌。
年节的热闹气息早已随着融雪消散，陆守道闭关的房间前，几株寒梅褪去了最后一点残红。
这两个月来，明心宗的弟子们总能看到后山方向积聚的雷云，紫电在云层间游走如蛟龙，却始终引而不发。
那些被雪水浸润的泥土散发出特有的腥甜，与崖畔新开的白色小花混在一起，竟冲淡了雷劫将至的压抑感。
那是个极好的春日。
明心宗各处都浸在暖阳里，新发的嫩叶在风中舒展，连不喜欢新衣服的小绿都换上了轻薄的春衫。
很好的天气，唯独后山那片天空，堆积着厚重如墨的雷云，将方圆十里的日光都隔绝在外。
陆守道选在这个清晨去应对雷劫。
他步入后山的动作很轻，却惊动了花无咎留在这里的灵气。
后山的桃树突然抖落满身花瓣，那些粉白的精灵打着旋儿落在少年肩头，又被他周身流转的灵气绞成细雪。
花无咎赶到时，正看见陆守道仰头望天的侧脸。
少年今日特意换了身素白长衫，怀里的那枚玉珏在乌云下泛着淡金微光。
他像是感应到什么，回头看她，后退一步，又恢复成之前那副恭敬的模样。
“师尊。”
“嗯。”花无咎料到他会这样，也不再纠结，道：“雷劫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只是你确定要在今天吗？”
天道已死，现在的天意又受花无咎控制，所以雷劫自然也是她动用天意结界模拟出来的。
“就今天吧。”陆守道笑：“很快的。”
“......你可以再多准备一些时日，反正还有五年......”
“是四年，师尊。”陆守道纠正了她的话，“就今天吧。”
“好，你已经准备好的话，我也不说什么了。”花无咎道：“我让小红小绿做好了援护的准备，然后我亲自给你护法，记住，如果感觉不适，或者心魔又有复苏的征兆，一定要......”
陆守道突然上前，这般动作打断了花无咎的絮叨，栀子花香和竹子的冷香混杂着，让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师尊能否像那天一样，拥抱我一下？”他问。
“.......”
她略带僵硬的上前抱了抱他，混合的气息让她逐渐放松，害怕少年心魔再起，她只是抱一下便松开，道：“去吧，我等你回来。”
“好，师尊等我。”
那股混合的气息远离，和主人一起，向上空飞跃而去。
乌云像是被泼洒的浓墨，带着汹涌的气势，感受到陆守道的气息，以一种压迫性的姿态朝着他铺天盖地而来。
它们翻滚着、涌动着，仿佛是一群张牙舞爪的巨兽，每一团乌云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雷霆肆虐，蕴含天意能量的雷劫，不单单是轰击他的肉体，还有他的神念。
过往的一切在他脑海里快速掠过，上一个世界，他的前世......
古籍有云：铸器即铸心。要想锻造真正的本命至宝，须得剖开灵魂最深的隐秘。
古老的典籍中还记载着这样的箴言：凡降世之人，皆承天意而生。
苍穹赋予众生三件礼物：天命如星轨，划定命途之轮廓；天赋似春雨，滋润灵台之沃土；天职若山岳，奠定道心之根基。
天命，天赋，天职。
找到你的这三个，才能明白真正的你。
而这些问题，陆守道都能回答。
和其他迷茫彷徨的人不一样，他早就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存在。
他就是为了悲剧而来的，前世，他已经用生命贯彻了这一点。
雷霆贯穿灵台，撕裂神念，本命器胚在这当中不断地塑造成型。
他一声没吭，任由痛苦在身体中肆虐，不发一言。
忽然，有光芒涌现，笼罩了他。
陆守道无奈叹了口气：“没有必要，系统，我有百分百的把握，可以成功。”
“是这样没错。”系统的声音响起，“但这样可以让你免去痛苦。”
“至少你现在不痛了，不是吗？”
陆守道沉默了很久，忽然笑起来。
“系统，你在学习我说话吗？”
“没错！”系统大方承认，“你让我人性化，但我之前用了其他宿主的人性模板，发现你根本不吃那一套。”
“所以就学习我吗？”
“对！”
“我想看悲剧哦。”
“我也想看。”
系统哼了一声，“而且，我也想让你为我而悲伤。”
“是嘛，那你也有小本本咯？”
“我回去就兑换！”
“好啊，我很期待。”
陆守道满意点头，若是这样，那以后肯定会有更多乐趣。
有系统的能量在，接下来的雷劫塑造多少有些索然无味了，陆守道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在这里等着塑造完成就好。
系统的声音又响起：“守道，我喜欢你。”
“......不要硬学，很刻板的。”
它的语气和上次夸他时一样，是捧读式的语气。
“可恶......”
系统有些失落，这是没办法的，人的声音变化本身就和人类的情感有关，它若是没有兑换人类情感，不管用怎样的声线，都是一股机械味。
陆守道说的是对的，没人会为这种捧读式的语气而感动。
“那我应该怎么办？”它选择虚心请教。
“你在问我吗？”
“嗯嗯。”
“你问我如何让我悲伤？”
“嗯嗯！”
“我想想。”
陆守道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
在系统的期待中，他故作严肃的点头，道：“如果你把你全部的能量都转给我，什么都不用说，那我肯定会很感动的。”
“啊，全部吗？”
这些年它跟着不同宿主，攒了不少的能量的。
那些能量它要用来干大事的，怎么能都给陆守道。
“那不行。”它果断拒绝，“我舍不得。”
“你看。”陆守道摊手，“所以你永远都感动不了我啊。”
“那，那我也要你把你全部的能量给我。”
“好啊，你拿走吧。”
“......哎？”
系统这才恍然，陆守道的能量本来就花费的差不多了，现在能剩，还是因为上次下棋自己输给它的。
“.......我一点都不悲伤。”
“那就很好啊。”陆守道笑道，“不悲伤就很好。”
“虽说让你悲伤我会快乐，但至少现在，系统，我舍不得你为我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