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雪冷
不能引动阴阳摩擦的悲剧，不能让人成长的悲剧，那将毫无意义。
随着对第二世界的不断了解，陆守道不停更改自己的人设，也不停修改制定悲剧的高潮。
后山的讯息让他有了一定的猜想，但他不能把所有一切都赌到那个猜想上。
如果自己猜的是真的，那最后悲剧的高潮一定会很美。
如果自己猜错了，他必须要制造别的美。
悲剧最残忍的地方，在于它总是以美的姿态出现。
像晚霞烧尽前的最后一抹艳色，
像樱花在坠地时才唱完的那支歌，
像你终于学会微笑，眼底却不停涌上热泪时的表情。
麻木的人，是看不见美的。
因此陆守道现在并不是无端的耍别扭，让花无咎来哄他，他是在调整自己的人设，准备唤起那颗麻木的心。
所以明白这一点的陆守道没有回答小红，而是转移话题。
“快过年了吧，今年小红姐打算怎么过？”他问。
“和往年一样。”小红看出了陆守道不想回答，声音有些失落的回答：“要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过年对于明心宗的人来说，不过是数着日子庆祝又熬过一年罢了。
“对了，主上说今年会和我们一起过。”她忽然抬起头，看着陆守道说。
这句话肯定不是花无咎之前跟小红说的，而是现在说的，陆守道不用放出神念都知道，现在的花无咎肯定躲在哪个地方偷看，并且随时让小红传递自己的意思。
“是嘛，她今年不去墓林那边了吗？”
“也要去，守道你要和她一起去吗？”
每年，陆守道都会陪着花无咎在墓林祭奠。
陆守道又没有回答。
“好冷啊。”他仰起头，任由冰凉的雪花亲吻脸颊。
飘雪总是裹挟着某种诗意的哀伤，像文人墨客笔下的离愁，又似说书人口中的别绪，而这份意象，他再熟悉不过了。
上一世便是这样，他选择在雪天告别，选择在雪天错过。
“我回去了，小红姐，时间过得很快，我不能耽搁。”
他说：“相信我，心魔我一定会解决的。”
他走了，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小红扭头，看见自家主上从树上落下，素白的衣裙与漫天飞雪几乎融为一体，若不是那几缕凌乱的青丝从雪里露出来，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尊冰雕的塑像。
她无能为力的摇头示意。
陆守道不回答她的问题，也不愿意分享自己的心事，甚至仍然执拗的要自己解决心魔。
可能这就是长大吧，人长大了，就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浪漫天真的活着。
花无咎抿着嘴唇，握紧了拳头。
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也没觉得自己说错。
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陆守道的师尊，对方这种表现，对自己不公平。
她忍了几个月，现在，不想忍了。
暮色如墨汁般在天际晕染开来，渐渐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
皎月悄然攀上飞檐，将清冷的银辉洒落在积雪覆盖的殿宇之间，白日里纯净无暇的雪，此刻被夜色浸染成幽蓝的绸缎，随着山风起伏。
明心宗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锋利，宛如一柄出鞘的剑，孤寂地刺向苍穹。
花无咎来到陆守道房门前时，后者正在里面凝聚剑意。
她没有直接进去，也没有坐到窗沿，就那样站在门口，没有收敛自己的神念。
只站了一小会儿，那门就打开了，少年站在门口，有些惊讶的看着她：“师尊？”
时隔几个月，她终于又听见对方叫他师尊了。
看戏的系统忍不住了，在陆守道内心发出声音：“守道，我明白了，你这是在欲情故纵啊，用反复拉扯以及冷暴力去刺激对方麻木的内心，让她一点点低头，是吗？”
颤抖的光包裹了陆守道的神念，它就差直接说，我猜对了，夸我。
但陆守道内心的声音和黑夜的雪一样冰冷：“我没那么无聊。”
“哎？不对吗？那是不是......”
“你看戏就看戏，能不能不要说话。”陆守道的神念把光压下去，内心世界再次变得一片漆黑。
“师尊，你怎么来了？”他上前，去拉对方的手，发现对方手冷的可怕，原来她没用护体灵气隔绝雪的寒冷。
陆守道不断把自己的灵气渡过去，让对方变得温暖。
花无咎一直没有说话，任由对方动作，看见陆守道这么做，她脸色好了许多。
“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误会就说清楚。”
花无咎直直的开口：“自从那天我说那件事，你就说要自己解决心魔，不叫我师尊，见到我也不亲近，自己一个人闷头修炼，所有心事都瞒着，你是生气了吗？是因为我某句话而生气了吗？如果是，那我向你道歉......”
说着说着，花无咎情绪起来了，声音有些颤抖，像走音的琴弦：“你这样子，我怎么可能懂你在想什么？我不想你死，夜无心的强大你根本就不明白，能去除你的心魔，能帮你战胜夜无心，我可以和你成为道侣，这没什么的。”
“所以你到底怎么了？陆守道，难道说你不想跟我成为道侣吗？”
“......”陆守道抬头，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话，有些呆滞的看她。
花无咎不喜欢他的反应，上前一步：“说话。”
“额，师尊，那个.......”
“什么？不要支支吾吾的，有话就直接说。”
“师尊，我的心魔已经解决了。”
雪凝固了时光，甚至凝固了两人的视线。
花无咎眨眨眼，手下意识攥紧，有些失神的看着陆守道。
“解决了？”
“嗯，解决了。”陆守道笑着说，“师尊，等过了年，我就可以准备用天雷锻造本命器胚了。”
“不，等等，你怎么解决的？”
“怎么解决的......”
陆守道挠了挠他的脸：“嗯.......我不喜欢师尊啦。”
她感觉自己的神魂有些空。
她听见了雪落在地上的声音，听见了风吹动竹林的声音，听见了灵气缓缓流动过来的声音。
但她听不到陆守道的声音。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守道连忙解释，“我不是说我不喜欢师尊，我的意思是，我很尊敬师尊，我觉得之前的想法是不应该有的，所以.......”
她听不到。
除了雪落下的声音以外，她什么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