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愤怒的拳头，杀人的少年
黄昏，黄昏后。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雨水骤大，密如万马奔腾的雨声中，忽然传来一阵密如雨点的马蹄声。
密密麻麻的雨点好似慢了下来。
十骑快马跨越雨幕，一头撞进了乔家大院。
轰隆~~
大门在雷声中倒塌，院内阵阵砍杀声愈发清晰。
被无视了。
苏白念看着被马蹄溅了一腿的泥水，许久未动。
忽然。
黄土路上又杀出五名怪人，赤发如鬃，单耳挂着铁环。竟似五匹狂暴的野兽，踏着泥水自苏白念身旁狂奔而过。
“小子闪开！”
苏白念被一把推开，五人如赤红的猛虎扑入乔家大院。
又被无视了！
苏白念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拳。
似在估量着什么。
一名老汉倒骑着驴自远方渡来，他一身青衣白帽，好似人畜无害，出手却最是狠辣。
他如背后长了眼睛一挥手，一片乌蓬蓬的三角镖朝前方的少年身上落去。
大抵是觉得，他挡了路？
“飕，飕，飕……”破风声入耳。
苏白念抬起头。
透过雨幕、透过一枚枚乌黑的飞镖，看到了毛驴上一个光秃秃的后脑勺。看到那光秃的后脑上两点黑痣，仿若鬼眼森森盯着他。
这就是江湖？
平静了十四年的心灵，如被这雨水激荡的池塘，终于生出一股怒意。
嘭嘭嘭~~
粗衣少年忽然迎风而上，拳头击碎雨幕、击飞三角镖，一连串声响似比雨点更密，比马蹄更急，重重轰在驴头上。
拳头穿出驴颈厚厚的血肉，印在了老汉背心。
“你——”声音戛然。
老汉脖子一歪，已然彻底咽气。
这位始终背对着他，貌似大高手的骑驴老汉，竟就这般死在了初出江湖的少年手中！
“啪啦！”
这时被一拳轰断的驴头才迟迟落地，整个身躯轰然倒在雨中。血水喷溅泥地上，红的、黄的混成一片。
嘶拉~~
苏白念双手一分，将老汉的头颅从脖子摘下。而后一手人头、一手驴头，一步步朝朝乔家大院行去。
冰冷的雨滴落在他身上与滚烫的气血交融，竟似腾起一股强烈的‘怒火’。
——
“交出掌心剑。乔家后辈，可活一命！”
“乔双行聪明一世，怎生了你们这群糊涂蛋？速速交出……”
“哈哈哈”一阵突兀的笑声。
笑声源自被逼至墙角的人群里，一中年庄稼汉模样的男子。他手中护着一个孩童，身姿如雨中飘摇的老树，一道道伤口不停渗着血。
乔老大看着满院数十名江湖人士，吃吃笑道：“老乔家的仇人，都来了啊！”
忽然。
一阵密如鼓点的马蹄声。
十骑黑衣人踏破一道道门槛，势如山崩，直直朝人群撞来。
“当心！”
“快闪开！”
人群顿时四散开来。
“燕—迎—春。”
乔老大死死盯着一个人，面色已然黑如锅底。
“你竟也来了！”
十骑骤然人立，原地急停。
马蹄落下，溅起道道泥水。一名黑衣髯汉居高临下，冷笑：“乔双行今日发丧，我们当然要来。”
“燕兄来了，赤某自然也要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忽自远方传来。
轰隆隆！
院墙坍塌，碎石飞溅。五名赤发猛汉仿若野兽，踏着泥水自大雨中狂奔而来。
轰！
五人急停，双足踏在青石地砖，陷入其中。
为首一人瞪着乔老大，朗笑：“我赤如烈不仅要来，还要给他一家老小好好送——终！”
这人生得狮面猪鼻，赤发如鬃，单耳挂着三个铜环，叮当作响。手中一柄朱红阔刀，竟好似夕阳火霞。
看向乔家众人的眼神满是恶意。
“今日确实热闹。”一个随性的声音自院墙上传来。
众人再度转头。
院墙之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他中年文士模样，手中一柄折扇，白银打制，好似兵器引人注目。正是血雨楼天字第二号人物——银扇书生，葛青羊。
“江东燕骑，江西赤虎，银扇书生……”
乔老大看向闯入大院的十骑黑衣、五个赤发猛汉、墙上的书生。
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你们既已都来了。那岷山马叟，应该也要到了吧？”
‘哒哒~’脚步声穿越雨幕。
全场倏然一静。
上百人齐齐转头，看向踏过大门废墟一步步走来的粗衣少年，看向他手中两个染血、共六只眼的头颅。
燕迎春道：“马叟来了。”
赤如烈道：“但是他却死了。”
燕迎春抚着手中长枪：“死人岂非也算来了？”
赤如烈轻哼：“一个死人，当然不算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那少年。
他一身粗衣，面容刚毅，却掩不住一份少年人独属的稚嫩。
在这一群特例独行的江湖人里，他就像纯洁的小白羊，反而才是最奇怪的一个。但若看到他手中两个头颅，便一点也不觉得怪了。
“那这少年……”
燕迎春长枪骤然点向少年，“便算替他来了！”
他竟是突然出手。
那一柄长枪来得又快又疾，势如风雨中抽来的柳条，穿过雨幕直抵少年心门处。
轰！
一只拳头。
一只如铁般的拳头，在雨幕中迎上了长枪。
而在这时。
那少年才抬起头。
一双不属于少年人的眼眸，早已充斥怒火。
这并非因被偷袭产生的怒火，也非对乔家人的遭遇而产生的怒火，而是一种被‘欺骗’的怒火。
他心中的江湖，不应是这个样子。
至少。
不应该只是这个样子！
嘭！
拳与枪对撞，一圈无形的气劲荡起雨水。燕迎春的飞燕枪停在了半空，苏白念的拳头也停在了原地。锋锐的枪尖陷入拳峰半寸，丝丝血迹顺着指缝滑落。
众人目光错愕。
这一枪竟似卡在了骨头上。
以拳对枪，以血肉硬抗兵器，这少年却是不曾退让半分！
“好硬的骨头。”
燕迎春赞叹一声，目光倏然变得阴沉。
“但少年人，骨头太硬可不好！”
“是吗、”
苏白念收拳半寸，半仰的脸庞盯着燕迎春的目光，“你这一杆枪，却有些软。”右拳陡然突进，绕过尖锐的枪峰，顺着枪杆直轰对方面门。
于此同时。
少年双脚一踏，身形离地而起。好似一只腾空的豹猫，自下而上飞扑猎物。
“哼！”一声闷哼。
燕迎春面色涨红，似觉被人轻视一般，长枪重重朝少年心门刺去。
那长枪又快又狠。
没有任何特点，唯一的特点便是快。当速度快到一定程度，任何手段在这一枪面前都是徒劳无功。
江东十燕骑之首的燕子枪，最大的特点就是——‘快’！
他快。
少年的拳头更快！
紧绷的拳峰击碎无数雨滴，好似暴雨中突然闪过的一道惊雷，好似天上雷公落下的重锤，电光火石间已到了燕迎春近前。
天生大力、快手、巧手三个天赋结合的成果，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这一下也实在出乎所有人预料。
难道声名赫赫的江东燕骑，就要败在这不知名的少年手下？
在场唯有少数几人，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包括燕迎春本人。
一寸长，一寸强。
少年的拳头是比他快，但他的长枪却足足比对方手臂长了三十寸。这一枪下去，少年纵是有三十条命也不够拼的！
嘭！
风雨骤然一顿。
燕迎春眼中尽是惊愕，背后黑衫蓦地震起一片水雾。少年的拳头赫然已经印在了他的心门上，猛烈的劲气穿透了枪客的胸膛。
穿透了那颗脆弱的心脏！
这一拳。
纵然他有三十条命，也绝对有死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