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青年亚鲁形象

梳理史诗，系统分析青年亚鲁形象，认为青年亚鲁具有风流潇洒、上天眷顾、命途多舛的形象特征。

（一）风流潇洒的青年亚鲁形象

青年亚鲁情窦初开，不仅涵括了麻山苗人的恋爱观和婚姻观，也反映了其浪漫情怀。亚鲁的初恋始于他与波尼桑的一场相遇，“亚鲁抬头看一眼波尼桑，波尼桑对亚鲁低头抿笑。白天，波尼桑带亚鲁在村边游玩，波尼桑领亚鲁到寨上玩耍”[16]。史诗巧妙地为波尼桑和亚鲁的恋情埋下了伏笔，波尼桑与亚鲁眼神碰触那一刻的低头抿笑，刻画了波尼桑初次与亚鲁相见便情愫暗生。同时，史诗用“村边游玩”和“寨上玩耍”表述了两人的亲密，由于亚鲁不能久住夯驽家，思乡之情促使他不得不离开了夯驽和波尼桑。“亚鲁说，我待了很多天，我宿了好多夜，我要转回我疆域，我得回归我王国。”[17]波尼桑听说亚鲁要离开的消息后十分难过，“波尼桑的悲情是由那阵开始，波尼桑从那时开始流下眼泪……波尼桑送别亚鲁走了一弯又一弯，亚鲁告别波尼桑过了一坡又一坡。波尼桑送亚鲁到布杜，波尼桑站在土坡看亚鲁渐渐远去，波尼桑呆立坡上望亚鲁天边消失”[18]。在波尼桑与亚鲁恋情初生之际，亚鲁却毅然离去，可见亚鲁在男女之情中仍保持理智。

亚鲁在收复疆域的途中巧遇美丽的波丽莎、波丽露两姐妹。“两个清亮的倒影迷住了亚鲁王双眼，两个美貌的女子勾住亚鲁王目光……亚鲁王提起波丽莎坐马前，亚鲁王扶起波丽露夹中间……亚鲁王士兵说王迎王后到，亚鲁王将领都讲王娶王妃来。”[19]在一番摆谈之后波丽莎、波丽露便追随亚鲁，成为亚鲁王妃。

从亚鲁与波丽莎、波丽露两姐妹交谈的语言方面可知，亚鲁的情感非常直接。亚鲁在与波丽莎、波丽露谈情时所说的话语非常直白。“亚鲁王说，会削竹篾就会编篓，要会说话才会答话。会削竹篾就会编箩，二位会说就会应声。亚鲁王说，你们真好看，你们多鲜亮……我一天征战一个地方，我一夜露宿一个村寨。不得一口热饭吃，没得一口滚水喝。”[20]刚刚见面，就将对波丽莎、波丽露的爱慕之情袒露。在苗族人的婚姻中，男女婚事由自己做主，双方只要互相倾慕，相互表露衷肠之后便可以定终身。

史诗在描写亚鲁婚姻的语句中，表现出的亚鲁是一个多情潇洒的亚鲁。“亚鲁王环征到哪方，就有情人跟到哪里。亚鲁王环征到哪村，就有王妃随往哪寨。许多地方许多情人，好多村寨好多王妃。许多情人治理许多地方，好多王妃照顾好多村寨。”[21]他在与波丽莎、波丽露结合之后又找了许多情人，又娶了许多王妃，“七十个王后料理七十坝平展水田，七十个王妃打理七十坡肥土肥地”[22]，句中所用到的“七十”并不是具体的数字，而是形容亚鲁的王后、王妃很多。

（二）上天眷顾的青年亚鲁形象

“翰玺鹜王备上七十妮砂绕，翰玺鹜王备齐七十妮砂绒，迎博布能荡赛姑，她当上做菜的王后，娶博布能荡赛姑，她当上了煮饭的王妃。”[23]从史诗文本看，亚鲁是国王之子，还未出生就注定是王公贵族，必定受到众人爱戴。亚鲁出生之时出现了各种奇异的自然现象，惊雷大雨、狂风地震、天昏地暗，都预示着亚鲁的不凡。

亚鲁这一代有六个王子，亚鲁是最小的一个。“亚鲁是幺王子，亚鲁是小王子。大王子归属父亲，小王子跟随母亲。”[24]亚鲁父王留下疆域给亚鲁，其他兄弟则走出疆域迁徙到遥远的地方定都、发展。亚鲁从小聪慧伶俐，小小年纪就精通文化知识，“读书读了一年白天，读书读了一年夜晚。亚鲁知晓了万事，亚鲁明白了世事”[25]。在知晓了天上、地下之事，获得了骑射技艺在身，精通了生意技巧之后，亚鲁便开始了他称王掌事的生涯。

亚鲁继承王位之后便召集兵士收复失地，勇猛的亚鲁很快将失去的土地收回。亚鲁在开场坝建集市之时，视察稻田生长情况，发现稻田被破坏，在询问原因之后，就去捕杀踩坏稻田的野兽。亚鲁用尽全力将野兽射死，并将其抬回王宫与王妃们分享，但是野兽的心却怎么煮、怎么烤都弄不熟，用钢刀、斧头也砍不开，亚鲁担心它是带来灾祸的东西，就带着这颗心去问耶偌和耶婉，[26]才知道这颗心是神物龙心，“亚鲁哩亚鲁，你第一个到这里来，你头一个来到这里。回去用红布包裹龙心挂上宫梁，它会保住你领地，它会繁盛你疆域。你儿孙后代拥有王室尊贵，你后代子孙保有传世王位”[27]。亚鲁获得龙心后，领地繁荣昌盛、无人来犯，在几个兄弟中亚鲁是唯一获得龙心的人。

即使亚鲁失去领地之后，也在阴差阳错之际发现生盐井，流离失所的亚鲁部族因此又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亚鲁虽多次颠沛流离，但上天的眷顾以及自身的努力总是能将窘迫的境遇扭转。

（三）命运多舛的青年亚鲁形象

亚鲁获得龙心的消息传到了他的两个哥哥赛阳、赛霸的耳朵里，在几位王妃气愤的言语下，战事就这样发动了。“赛阳王后博布嫰阳鸯说，大王哩大王，我们是兄长，我们没得龙心。我们是长子，我们不得兔心。亚鲁是兄弟，亚鲁是幺弟，亚鲁怎么会得龙心？亚鲁为何会有兔心？……我们得进攻亚鲁，我们得发动战争。”[28]龙心的争夺导致亚鲁长期颠沛流离的迁徙生活。

在龙心大战中，亚鲁极不愿与赛阳、赛霸开战，善良的亚鲁一度忍让自己的兄长们。“赛阳赛霸说，今天我们要开战，赛阳赛霸说，战争就从此刻起。赛阳拔出宝剑三剑飞刺，亚鲁挥舞梭镖三竿抵挡。亚鲁王说，哥哥哩哥哥，我们要留下儿女吃糯米。赛霸挥动梭镖三竿斜杀，亚鲁王射三箭急急招架。亚鲁王讲我们要，哥哥哩哥哥，我们要留得子孙吃鱼虾”[29]。亚鲁的苦苦哀求并未打动兄长，赛阳、赛霸没有顾及兄弟情义，泄闸洪水似地冲向亚鲁的疆域。“赛阳赛霸吹响牛角号冲向亚鲁王疆域，赛阳赛霸擂起战鼓朝亚鲁王领地进攻。”[30]在这场战争中亚鲁利用龙心将赛阳、赛霸打败，保住了疆域，守住了领土。

龙心大战的失败并未让赛阳、赛霸甘心，他们仍想得到那颗能让国土繁荣安定的龙心，于是派探子去亚鲁领地刺探情况。赛阳、赛霸在了解亚鲁部族内部情况之后，暗暗想出了让人不齿的计谋——派人诱骗亚鲁王妃波丽莎、波丽露，抢夺龙心。“赛阳赛霸思量派谁去和波丽莎交朋友，赛阳赛霸苦思派哪个与波丽露做伙伴。”[31]波丽莎、波丽露被赛阳、赛霸派去的诺赛钦、汉赛钦欺骗，并让她俩将亚鲁的龙心偷出来给他们瞧。“波丽莎拿来龙心，波丽露拿出兔心。揭开红布，龙心一闪，揭开红绸，兔心一晃。那绿光如芭蕉叶一样绿茵茵，那白光像白牛角一般白生生”。[32]确定亚鲁拥有龙心之后，赛阳、赛霸抵挡不住诱惑再次发起攻击，由于龙心的保护，亚鲁再次保住了疆域。

诱骗之计得逞，但攻打失败，赛阳、赛霸心中的怨愤日益剧增，挑起了争夺龙心神战，他们再次派诺赛钦和汉赛钦去和波丽莎、波丽露交朋友，用自己准备的假龙心换走真龙心。“亚鲁王的龙心如芭蕉蕊，赛阳赛霸的龙心像蛇心。亚鲁王的兔心如白牛角，赛阳赛霸的兔心像钢刀。蛇心与芭蕉蕊相比，钢刀和白牛角相试。亚鲁王的龙心见光那一瞬，赛阳的箭立即跟踪射去。亚鲁王的兔心还没有见光，赛霸的钢刀瞬间砍去。”[33]战事又重新挑起，亚鲁失去了龙心不能与赛阳、赛霸抵抗，亚鲁守不住领地带领族人开始逃亡。

盐井之战，亚鲁带领族人迁徙到岜炯阴居住下来，但是怪兽踩坏他们播种的小米，亚鲁为保护庄稼将怪兽射杀，在吃烹饪好的怪兽肉时，发觉肉的盐味很重，再次询问耶偌和耶婉后得知盐井的地址，终获得生盐，“井里生盐颗果真如黑色牛眼珠，井中盐巴粒特别像紫色羊眼球”[34]。亚鲁开始冶炼生盐，在制好盐巴后亚鲁去集市卖盐，他的盐价比赛阳、赛霸的便宜，因此战事也就再次挑起。赛阳、赛霸派出务去打探消息，得知亚鲁获得了盐井，赛阳、赛霸十分生气。“赛阳赛霸说，我们是长兄，我们没得生盐井。赛阳赛霸说，我们是长子，为啥得不到盐井？亚鲁是兄弟，亚鲁哪来生盐井？亚鲁是幺弟，亚鲁咋能有盐井？我们得去争夺盐井，我们要发动战事。”[35]经过赛阳、赛霸的轮番攻打，亚鲁不得不带族人再次迁徙，逃离赛阳、赛霸的攻打范围。

血染大江讲述的是亚鲁在盐井之战后，迁徙路途中与公龙的战斗，亚鲁带领族人过江遭遇公龙的袭击，“公龙猛撞亚鲁王船底，三队兵立马滚进江涛。公兔撞翻亚鲁王竹筏，三队将瞬间翻入浪底”[36]。聪慧的亚鲁王并没有被公龙震慑，亚鲁寻找计谋将公龙射死。“亚鲁王用钢钩拴在船头，亚鲁王拿铁钩绑在筏尾。亚鲁王用钢刀拴在船底，亚鲁王拿铁刀捆在筏底……亚鲁王连射十七箭，公兔中箭立时身死”[37]，继续寻找定居的疆域。

亚鲁在迁徙的途中经历了八次大型战争，小型战争更是不计其数。亚鲁并非不能在原有疆域居住发展，而是不愿与兄长自相残杀，因此他选择了迁徙远去并一次次的忍让，但这样的谦让并没有感动兄长赛阳、赛霸。可以说，亚鲁的一生是充满坎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