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彩莲：壕沟里面死人多

何彩莲，女，吴市费家坝牛车泾人。1932年2月23日（农历壬申年正月十八）生，属猴。文盲。曾任农村基层干部。现住碧溪新区聚兴苑五区。

我出生七十天，因我养身娘（姓徐，人称兴姐）养不起，就把我领给何家，领身爷叫何小蛮，领身娘叫朱琴姐，他们都是苦出身，在家里做了豆腐就拿到小市街上卖，还要做农活。他们养了两个儿子，把我领到何家原本是做童养媳，长大了要跟小儿子配对的。我十七岁时，何小蛮过世，当时有七十多岁。我十九岁时，常熟解放，由于准备与我配对的小儿子勿出息，家里搅干净，我就与他解除了婚约，未曾结婚。后来大儿子何兴入赘到陆家小桥王家，改名王启福。

日本人打到常熟来的那年我七岁，听见大炮“轰隆咚、轰隆咚”响个不停。当时阿哥何兴二十来岁，他驮了我就朝南跑。跑在路上，突然“轰隆咚”一声，炮弹在近处爆炸，阿哥和我都被震得扑倒在地上。大炮响过，爬起来再跑。当时一路上逃难的人都结了群，有的人身上还在流血。我俚直跑到徐市附近，因为宅基上有个乡邻嫁到这里，逃到此地的还有宅基上的其他人。这里比较偏僻，屋后有条大塘，塘上有三节桥连通外面，只要将三节桥抽掉一节，外头人就跑勿进。那个地方日本人没来过。在那里住了好几天。等落平哉，大人先回家看看，认为不要紧了，再带我俚一道回家。回家路上，阿哥搀着我跑，跑过小市街上石桥头，只见几个逃难人被日本人杀死在路边，我俚只能从死人身上跨过。

我俚老宅基费家坝未烧过房子，烧掉的是费家坝东边沈家泾人称“癞炳生”家的一座小屋。是在傍晚烧掉的，这是我亲眼所见。日本人起岸在夏家巷埭，就在长江边上，从东到西，死的人不得了，躲在壕沟里的人一齐死干净。当时各家人家都挖地洞，上面尽管盖着东西，日本人还是看得出的，枪朝地洞里扫，有的人家全家死干净。

逃难回家后，仍旧吓来。日本人白天到各个村上去抄，要捉鸡，要“大姑娘”。年轻女人就用“奥糟”（肮脏）布头兜在头上，用锅锈拓黑仔面孔装老太婆，拿我抱在手里，说是她的小孩。日本人也讲迷信，看见小孩子朝他笑，不要紧；要是哇啦哇啦地哭，就要被他杀。日本人夜里不敢出来格。我俚烧饭都利用黄昏头，放在地上烧，这样日本人就不大容易发现。

我十二三岁时去小市街上卖豆腐，日本人派人出来买小菜，常常拿了豆腐就跑，从来不付钞票。有个云姐不买账，同他争，结果秤都被拗断。

采访于2016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