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章 事与心违
蒸腾的水汽在木盆上方笼罩一层朦胧的轻纱,沈知意将自己整个身子埋进水里,木桶边缘漂浮着几片新鲜的玫瑰花瓣,在氤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热水漫过脖颈,将白日里的疲惫一点点融化。然而不过片刻,她猛地探出脑袋,大口呼吸着空气,水珠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肩头。
正当她从木桶中起身,随手拿起一旁的内衬裹住身子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李承渊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进来,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沈知意裸露在外的香肩,还有那层堪堪遮住身躯的单薄内衬。
他的耳尖瞬间染上一抹红晕,俊脸刹时涨得通红,慌忙转过身去,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然:“沈大官媒今日怎还当起送子观音了?”
沈知意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故意向前走了几步:“我又不是没穿衣服,李大人你紧张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尾音轻轻上扬,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李承渊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地转过身,却始终将脸别向一边。
他将刀柄一挥,精准地挑起杆子上挂着的外衫,动作利落地披在沈知意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意:“穿好衣服,成何体统!”
此时柳莹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嘴里还喊着:“知意,李大人将人都带过来了...”
可当她看清此时的场景:李承渊正为沈知意披衣,两人姿态略显“亲昵”,到嘴边的话又戛然而止:“李大人...知意...你们...?”
沈知意迅速扣好外衫,摆手解释:“你别误会...”
李承渊则是耳根发烫,夺门而出:“沈知意,莫要耽误!”
沈知意冲着他的背影踮脚喊道:“好嘞!”那清脆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柳莹凑到沈知意身边,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八卦相:“你俩...是何情况?”
沈知意白了她一眼,伸手轻轻戳她的脑袋:“就你八卦,什么情况都没有。”
嘴上虽这么说,可在将柳莹支出门外后,她一只手别起散落的鬓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丝弧度,像是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花朵,满是少女的羞涩与欢喜。
沈知意快步来到正厅。见媒官及其他官媒早已在此等候。
几位“罪魁祸首”:“大师”、杂役,还有一众冒充“公子哥”的人证跪在正中央,不敢抬头。
李承渊则端坐一侧,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似是一座不可侵犯的冰山。
媒官摸着自己那撮羊角胡,声音严肃:“白马寺‘姻缘灯’,好一个比官媒衙还‘有用’的东西。你们为何要这么做?”
“大师”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张狂:“还有什么比这来钱更容易些?”
沈知意闻言,美目圆睁,语气中满是愤怒:“好啊,就为敛财,不惜败坏白马寺名声,你不觉是愧对你自己‘大师’的身份么?!”
“大师”仰头大笑,笑声里充满嘲讽:“我并非白马寺的和尚,我也与白马寺毫无关系,当真要多亏仰仗你们青洲的势力,我才得此敛财机会。”
李承渊眼神一凛,追问道:“何人势力?!”
就在“大师”开口的瞬间,两道寒光破窗而入。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名杂役与“大师”便已中箭倒地,鲜血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屋内官媒红娘们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声此起彼伏。
李承渊反应极快,执剑冲出门外,可外面一片漆黑,哪还有半个人影。
沈知意也追上来,眉头紧蹙:“看来是有人想杀人灭口。”
李承渊站在原地,眼神深邃,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回到正厅,看着那几位“公子哥”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其中一个更是连滚带爬地扑到李承渊脚边,一把抱住其长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人...求您不要杀我们...我们也是受他们指使,说是只要假扮‘公子哥’,去骗那些贵女们,对她们求爱,我们就能拿到一笔钱...”
沈知意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揪起那人的耳朵:“好啊,为了钱去骗纯良女子们的心,你们当真是罪不可恕!”
李承渊一脚将那人踢开,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媒官大人,现下白马寺‘姻缘灯’事件已解,官媒衙也可正常开工。至于这些败类我还要押回大理寺进一步审问,我会安排人把这两具尸体带走,还请莫要将今晚发生的事声张出去。”
媒官满脸堆笑,连忙抱拳作揖:“劳烦李大人。”
李承渊手指敲了敲剑柄,微微点头:“既无他事,我先告辞了。”走到屏风边时忽然停住,眼角余光扫到立在一旁的沈知意。
两人目光撞上时,他眼里像是有层薄冰化开:“沈官媒这次做事够利落,倒是让我意外。”
月白衣袖随着作揖轻轻晃动:“李大人过奖了。”
衙役抬尸体的木轮声在石板路上响过,媒官的山羊胡立刻笑出了褶子。
他抓住沈知意的手腕往跟前带:“知意啊,这回要不是你机灵,咱这衙署的牌子怕得换成'窝囊废'了!”
沈知意由着他攥着,袖子里的手指悄悄蜷成拳头,脸上却笑得恰到好处:“媒官大人说的哪里话。衙门里大家都出力了,不过是各管各的事罢了。”
等人都散了,温钰依旧冷脸走过,仿佛今日发生的一切皆与她无关。
姜筱和舒姝躲在廊柱后头,一个绞着手帕,一个鼻子里哼出声:“不过走了回好运,真当自己是金凤凰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围上来的官媒们挤到了暗处。
柳莹的手肘突然顶了下她后腰:“知意你看,大家刚才攥着你手不松,像是怕你被别人抢了似的!”
沈知意由着她挽住胳膊穿过月洞门:“要说抢人,谁抢得过柳大媒的一张巧嘴?”边说着边掠过她鬓角的碎发。
月上枝头,三更梆子响过。柳莹突然从被子里坐起惊呼:“知意!有一事你可有兴趣八卦?”
沈知意被她吓了一跳,揉着眼睛询道:“何事?”
“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吏部送来了庚帖...”柳莹咬了咬嘴唇。烛火被她带起的风晃得直摇,墙上影子跟着乱晃:“说是要合婚...吏部千金苏婉柔与李承渊...李大人的婚...”
沈知意的心猛地一紧,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谁接了贴?”
柳莹嘘声:“温媒。”
屋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沈知意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涩...可这满屋子的月光,终究照不进庚帖上的红朱砂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