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石膏像与热力学

晨雾还未散尽，叶柠用指甲刮开石膏像底座凝结的丙烯残渣。灰白色碎屑簌簌落下时，一枚生锈的铆钉突然滚到林夏脚边。她戴着橡胶手套捏起钉子，便携式显微镜的冷光扫过锈迹：“三氧化二铁结晶形态呈放射状，说明长期暴露在高温高湿环境——和五年前美术教室火灾后的消防栓残留物一致。”

江以弦斜倚在窗边削炭笔，刀刃在晨光里划出冷弧：“这尊大卫像是陈晚学姐毕业前最后一件作品。”她突然用笔尖戳向石膏像左眼，“当年教务主任坚持说眼窝里的烧痕是烟头烫的。”松节油的气味突然浓烈起来，叶柠发现雕像背后有道新裂痕——有人用超写实手法在裂缝里画了微型电路图。

苏眠抱着一摞泛黄的《校美术年鉴》推门而入：“2018年消防检查记录显示，画室的烟雾报警器在案发前三个月更换过电池。”她抖落书页间的灰尘，一张烧焦的采购单飘然落地——订购人签名栏的笔迹和处分文件上的“陈晚”二字倾斜角度相差3.7度。

林夏将石膏碎屑放进马弗炉煅烧时，江以弦正用分光光度计分析颜料成分。“钴蓝的反射光谱在650纳米处出现异常波峰。”她调整狭缝宽度，“这里混入了硫化镉——五年前市面根本没有这种荧光颜料。”

叶柠突然举起紫外线灯，原本灰暗的电路图在紫光下浮现荧绿色路径。苏眠对照《电子工程基础》：“这是最简化的无线传感电路，但电阻值设计成黄金分割比例。”她突然翻开2018年校庆节目单，“当年陈晚参与的装置艺术展，主题正是《美与科学的黄金分割》。”

实验台突然冒出青烟。林夏关掉马弗炉，钳出的坩埚里，石膏碎屑已熔成琉璃状物质。“碳酸钙熔点本该是1320°C，但混合荧光粉后……”她查看温控记录，“实际在825°C就产生相变——这是有人故意设计的低温釉料。”

霉味刺鼻的档案室里，江以弦用画刀撬开第十七个档案柜。陈年纸张的脆响中，一叠捆着尼龙绳的卷宗重重跌落——封皮印着“2018年校园安全隐患排查记录”。林夏用热成像仪扫描墙壁：“东北角温度比周围低1.2°C，可能有夹层。”

叶柠的指尖抚过墙体，某块砖缝的石灰突然簌簌脱落。苏眠用放大镜观察砖面：“划痕呈周期性分布，频率接近心跳节奏。”江以弦突然将矿泉水泼向墙面，水迹蜿蜒成树状纹路——正是陈晚速写本里常画的香樟树枝干。

暗格弹开的瞬间，陈旧的桂花香扑面而来。褪色的天鹅绒衬布上，躺着半块烧焦的画板和微型硬盘。林夏用棉签蘸取碳化物：“聚四氟乙烯残留，说明火灾时有人试图用特氟龙材料保护这个暗格。”

计算机教室的老旧主机轰鸣着读取硬盘。江以弦盯着进度条：“文件加密方式是基于斐波那契数列的变位密码。”林夏将陈晚的速写本页码输入解密程序，屏幕突然跳出满屏分形几何图——每张图的注释栏都标注着日期和温度值。

“这是美术教室2017年9月至2018年6月的温湿度记录。”苏眠调出气象局数据对比，“陈晚手动记录的数值比官方数据精确三个数量级。”她突然放大某张树形图，“12月24日的湿度曲线出现断崖式下跌——那天画室空调故障维修。”

叶柠的激光笔突然在屏幕投射出红色光斑：“看这个隐藏图层！”叠加在分形图上的，是五年前火灾当天的热力图。最高温区域呈蝴蝶形状，正好覆盖现在江以弦后颈疤痕的位置。

月光穿透残破的舞台幕布，陈晚的《星空》在尘雾中悬浮。林夏架起热成像仪：“画布背面的电路板仍在发射低频电磁波。”江以弦用画刀刮开颜料层，荧光粉簌簌落下，露出底下蚀刻的微缩文字：“给阿弦——真正的艺术是灼热真相冷却后的结晶体。”

叶柠翻开陈晚的速写本末页，烧焦的边角浮现一行蓝灰色字迹：“当热力学第二定律遇上蒙德里安，熵增会成为最绚丽的色块。”月光偏移的刹那，所有人看见礼堂墙壁上浮现巨大的荧光分形图——正是五年前火灾热力图的镜像。

12月11日，晴

①石膏像的熔点藏着美学公式

②分形图的湿度曲线=陈晚的呼吸频率

③沈老师的中央C键是解密声波

④有些真相要等五年才能结晶

（夹着烧焦的速写纸与聚四氟乙烯残片）